可憐的朱康,要是他是在長安京的話,他便能藉口所有女人都去艷城了,而且這個藉口她絕不會有意見或是反對,反正在艷城她可是當家,還怕去不成?
水蔻丹悠悠哉哉的站起身,撇下兀自苦惱的朱康。
「少夫人、少夫人!」等到朱康回過神來,她早就走遠了。
水蔻丹踩著一貫徐緩的步伐,對他的呼喊充耳未聞。
與其在那邊等朱康想到藉口,不如她自己去找人還來得快多了。
酉時剛過,樊府大門前燃起火光。
棕色駿馬上一名高壯的男人一躍而下,把馬匹的韁繩交給了前來迎接的僕傭。
「少爺。」僕傭朝他行禮。
樊皇雅揮揮手屏退左右,率先入內。
上一刻才見他下馬,下一刻人已經來到主房,在房裡遍找不著妻子的身影,沒耐性的他乾脆喚來下人。
「她人呢?」
「少夫人在花廳。」
花廳?
都過了晚膳時辰了,她還在花廳?
腳步一旋,片刻後,樊皇雅來到花廳外,越往前走越覺得不對勁。
女人家的嬌俏笑聲由遠而近。
沒錯,在這個家裡雖然女眷眾多,但礙於他怕吵,已經很久沒有聽見女人的笑聲了。
不大的花廳內擠滿了人,無論是主子還是僕人,全都是女人。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被圍繞在中間幾乎快要「滅頂」的即是他的妻子。
樊皇雅的步伐慢慢停了下來,他杵在離花廳一段距離之外,默然地盯著廳裡的景象。
他突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踏進去會破壞這副和樂的景象。
該死的!
這是他家,他才是掌管一切的主人,為何他會有自己是外人的錯覺?
跟在一旁的朱康由主子皺起的眉知曉眼前一團和樂的景象,不是主子所樂見的。
「少爺,少夫人喊無聊,所以就找了大夫人和二夫人閒聊,正好聊到少夫人以前在艷府水家的工作是替女人做什麼指繪的,於是請少夫人試了一下,剛好七小姐和八小姐經過見了也覺漂亮,接著就……」朱康發現自己似乎越解釋越錯,主子的臉色並沒有放鬆,反而更加鐵青。
「到最後所有人都來了?」樊皇雅冷然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他的視線投向那一大群女人,每一張笑臉像是嘲笑著他。
是他訂下規矩讓家人疏遠自己,又為何會對那一張張的笑臉感到嫉妒?他應該一點感覺都沒有才對,為什麼……
「夫君!」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水蔻丹一抬頭即對上他,嬌美的笑花蕩漾在唇畔,她開心地朝他揮手。
這一聲叫喚和那一抹微笑,將他心中的悶火稍稍降溫。
凝滯的氛圍卻悄悄竄起。
圍繞在水蔻丹身旁的女人們個個面如死灰,如臨大敵來不及逃跑,只得愣在原地。
鷹眸正要滲出的暖意也被感染,霎時消失得飛快。
「夫君.」只有水蔻丹像沒事般,邊嚷著借過邊來到他面前,仰起小臉,用她最能撫慰人心的笑來迎接晚歸的他。「用過晚膳了嗎?」
「沒。」他的口氣仍顯得僵硬,知覺在她嬌柔的小臉和花廳內凝滯的氣氛拉扯著。
倘若這是他倆的臥房,他一定早已放鬆下來,偏偏是在花廳,又有一大群女人。
「我正在幫十二小姑做指繪,花廳裡也備有膳食,你要不要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水蔻丹的話引來眾女眷的抽氣聲,數十道視線驚恐地盯著她的背影,偏偏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模樣像個溫順可人的小妻子,卻不是要乖乖地跟他回房,反而留他下來。
呵,早知道艷府水家的女人對男人有一套,這娃兒絕對也是個中翹楚。
她輕鬆的話語和眾女眷驚訝的神情形成對比。
樊皇雅伸出長指輕輕刮搔著她的粉頰,她半瞇起眼,像只聽話的貓兒窩在主人懷裡撒嬌。
「我留下。」什麼也不能剝奪他和妻子相處的時間,不是嗎?
後頭的抽氣聲更大了。
水蔻丹卻露出歡愉的笑,主動牽起他的手往花廳裡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只要一見到他,便能令她嘴角上揚。
真的,就僅是見到而已。
第六章
花廳裡有一群人。
氣氛卻很僵。
沒有歡樂的笑聲,沒有對話聲,徒留愁容在每一張臉龐上。
「十二小姑,請你等一會兒。」水蔻丹領著樊皇雅坐下,笑笑地向遺有一隻手沒完成的女人陪笑,跟著便吩咐朱康道:「朱總管,夫君要用晚膳,交給你張羅了。」
「是,少夫人.」朱康行禮匆匆離去。
氣氛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那麼,方才聊到哪兒了?」水蔻丹宛若沒事人般提起,絲毫不把詭異的氣氛看在眼裡。
沒人回答.
水蔻丹纖細的手指捏了一塊桂花糕,送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對了,好像是五奶奶說七小姑也到了該嫁娶的年紀,要是再晚下去就不好了的這件事吧?」
樊皇雅冷淡的視線掃過被點名的女子。
他不喜歡女人們聚在一起談是非,所以也不喜歡水蔻丹和家裡的女眷往來甚密,不過看情況她是非常習慣和女人相處。
對了,艷府水家專做女人的生意,他怎麼會忘了這一點?
「少、少夫人!」被稱為七小姑的女子怕水蔻丹會再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急得想摀住她的嘴,卻又礙於樊皇雅而不敢動作,只得乾著急。
孰料水蔻丹盈盈一笑,「喚我丹兒便行了。」
明明就是一家人,這些女人卻總稱樊皇雅少爺,當然也就稱她一聲少夫人了。
「不行的、不行的!」年輕女子連連搖首。
「為何不行?」柳眉一擰,她做出受傷的表情。
四周的溫度驟降,冰雪寒風全從在場唯一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
他不喜歡在妻子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
「丹、丹兒……」在樊皇雅的視線壓迫下,那名年輕女子怯怯懦懦地開口喚了聲。
「是。」這會兒水蔻丹又露出開心的笑靨。
廳內的寒風也減退了許多。
雖然如此,花廳內再無人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