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今晚能不能要求他給她一間客房?柴房馬房也無所謂。
走到她身旁,樊皇雅終於收回視線,落坐在她身旁。
水蔻丹卻是渾身緊繃,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不吃?」他瞥她一眼。
「嗄?喔,吃,我吃。」愣了愣,水蔻丹連忙低頭扒了幾口飯,閃避他的目光。
自從昨夜,她原本可維持的平靜心湖就被打亂。
眼看她只扒著飯對其他的菜看也沒看一眼,他眉一擰,親自夾了幾樣菜放進她碗中。
當米白的象牙箸離開視線範圍後,水蔻丹出神地瞧著碗中多出來的咕咾肉,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謝謝。」
她以為他會先數落她一頓的。
「嗯。」樊皇雅淡漠地應了聲,視線落於眼前滿桌的菜色,沒有去看任何一個人。
精緻的瓷碗後,水蔻丹露出一雙水燦的眼兒,偷偷朝他的側臉瞥去。
剛毅沉穩的線條不變,他一如昨晚內斂少話,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同。
許是因為他替她夾了食物吧!在某種意義上,那算是示好的態度。
她仔細看了看面前的菜餚,最後挑了同樣的咕咾肉放進樊皇雅的碗裡。
她記得二姊說過,禮尚往來,貴在真心,既然人家對她好,她當然也得意思意思做做表面工夫囉!
漆黑的眸子朝她看來,對上那雙人人稱羨的水眸。
水蔻丹只是盈盈一笑。
有如春風化寒的暖笑,鷹眸閃了閃,看著她的眼神似乎更難解。
「你多吃一點。」末了,他如是道。
「你也是……」她正想再次用「禮尚往來」的招數,某樣東西觸碰到鞋尖的感覺引起了她的注意。
水蔻丹定睛一看,是顆鹵蛋。
上頭還有筷子戳洞的痕跡,明顯是從某人的手上落下的。
咚!
又是一顆。
咚咚咚……
「還有?」凝視著腳邊滾落的鹵蛋,水蔻丹萬分不解。
難不成在樊家,鹵蛋要先掉地上才能吃嗎?
困惑的水眸由鹵蛋往上移,水蔻丹迎向一桌子……喔,不,是一屋子的驚訝目光。
「呃……」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何大家都用驚愕的眼神瞧著她?
一屋子的女人各有風情,貌美如花,但此刻都是同一副神情。
「怎麼了嗎?」她愣愣地開口。
滿屋子的靜寂,沒有人開口。
水蔻丹只好朝身旁同樣沉默的男人看去。
「夫君。」她嬌軟的喚了聲。
正欲夾菜的筷子明顯頓了頓,樊皇雅掃過她一眼。
她喚他什麼?
如果他沒記錯,昨晚她對這個稱呼挺排拒的。
「地上有好多鹵蛋,要撿起來嗎?」猜不透他的想法,水亮的眼兒眨巴,她發現自己不管怎麼移動都會踩到鹵蛋。
樊皇雅聞言,銳利的眸光徐緩的滑過在場每一張花容。
「總管。」
「小的在。」伺候在一旁的朱康上前一步。
「從明天起,飯桌上不准再出現鹵蛋這樣菜。」樊皇雅冷冷地下了命令。
話一出口,一屋子女眷同時倒抽了口氣,人人臉上帶著誠惶誠恐的神色。
不准再出現?
「為什麼?」螓首微偏,水蔻丹細聲問。
樊皇雅瞥了眼她腳邊散落的鹵蛋,若有似無的嘲諷道:「不喜歡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水蔻丹細細的柳眉擰了起來,不喜歡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算。」
「但是……」
這次樊皇雅不再答腔,深邃的眼直瞅著她,眼裡有著一絲微慍。
「可是丹兒還挺喜歡鹵蛋的。」雖然在家裡他們吃的都是鴿蛋,不過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又是一陣好大的抽氣聲,就連朱康也忍不住為水蔻丹的大膽捏了把冷汗。
在樊家向來是男人握有大權,樊家的大小事都是由男人做主,女人只能乖乖的在男人的庇護下過日子,壓根不能有任何意見。
所以這簡直是大不敬的言行。
由所有人難看的表情,再加上無聲的默哀,水蔻丹大致上知道自己犯了錯,卻不知道是哪一樁……還是說在這個家吃鹵蛋是一項禁忌?
樊皇雅帶著肅殺之氣的眼瞇了起來。
「可以嗎?夫君。」她的語調更加輕柔。
他瞇起的眼竄過一絲黯火。
只見她小臉掛上純真無辜的神情,專注的瞅著他,泛著水光的眼好似他一拒絕,淚珠兒就會啪啦啪啦的滴落。
樊皇雅俊逸的臉上首度出現了惱怒的表情。
「我說不準。」他咬著牙吐出話。
「但是鹵蛋很好吃耶。」
她的話換來他一記怒瞪。
「還是說……」水蔻丹就像沒看到一般,瞥了眼滿桌子的菜,指著其中一道不怎麼受青睞的豆豉蒸排骨,「那道菜也要被禁止了?」
她的話引來他下顎一抽,俊容登時烏雲密佈。
「少夫人,那是少爺怕咱們南方菜不合您的口味,特地吩咐廚子做的。」朱康趕緊幫腔。
眾女眷連忙點頭增加可信度。
是為了她做的?水蔻丹愣了愣。
沒想到她隨意挑中的菜居然是為了自己而做的,難怪習慣南方料理的一家子幾乎沒人去動。
「謝謝。」好半晌她才吶吶道謝,並補了一句:「我很喜歡豆豉蒸排骨。」
「嗯。」這句話輕易的化解了樊皇雅眉間的皺痕。
「那鹵蛋……」
她才開口,女眷們又紛紛投以暗示的眼光,要她別再提了。
水蔻丹實在不懂她們一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原因是什麼,抑或她們真的全是啞巴?
「你喜歡?」
「嗯。」如果是鴿蛋她更喜歡。
眾女眷全豎起耳朵,既害怕樊皇雅發怒大罵,也擔心水蔻丹這麼一尊玉人兒會被吼壞了。
孰料,樊皇雅一反方纔的堅持,「那就留著。」
任誰也沒想過他會妥協,在場的女眷們個個瞪凸了眼,彷彿眼前看見的是洪水猛獸。
在商場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稱霸一方的樊皇雅在家裡亦然,只要他說東家那一屠戶,沒人敢提西家那賣菜的,霸氣專斷的程度絕對跟他的名聲不相上下。
是以一屋子的女眷沒有人敢忤逆他,甚至連和他說話都得三思再三思,以免禍從口出,多說多錯,久了,自然越來越無人敢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