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總管……」水蔻丹搔了搔粉頰,水濛濛的大眼看向朱康,「把船駛出樊府,我想出府去看看。」
「出府?!」聞言,朱康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想樊府一屋子快上百個女眷可從沒人膽敢提要出府,更甭說未經報備就如同水蔻丹這般隨意下決定了。
「嗯……不方便嗎?」她的語調仍是顯得遙遠,試圖拉回心神認真的說話。
身處在如此宜人的氣溫和秀麗的風景中,用不著鎮日替許多女人服務,水蔻丹更加放縱自己沉淪於恍神之中。
嗯,辦這趟差事確實輕鬆。
她只須待在樊府裡吃飽了發呆,睡醒了發愣,天氣好就找個曬得到太陽的好位子坐下來神遊太虛一番,什麼事都不需要她操心,簡直比在家裡還要舒服。
也許四姊回來之後,她會有點捨不得離開也不一定。
「嗯……少夫人還是先派人捎個口信給少爺,等少爺知曉了再決定也無妨。」頭一次碰上這種情況,朱康思索著正確的處理方式。
「這種小事不需要勞煩夫君,我自己決定便可。」水蔻丹擺擺手,表示沒這個必要。
她不懂,不過是要出府逛逛何必驚動樊皇雅?況且身為艷府的當家,她向來習慣自己做決定。
「少夫人,您還是問一下的好。」如果讓少爺知道少夫人出府,可他卻沒有事先通知少爺,下場不好過的肯定是他。
水蔻丹覷了朱康一眼。
「那就照你的意思辦吧。」好吧,也許出了樊府就是洪水猛獸的棲息地,那麼是該先行報備一聲,免得她沒回來也沒人發現。
朱康立刻招來一名小廝去給樊皇雅傳口信。
水蔻丹聳聳肩,又窩回船首玩水,眼角餘光瞄到另一艘扁舟朝他們駛過來。
像只慵懶的貓兒,她緩緩抬首欲看清楚來人──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年輕姑娘。在樊府甚少遇見其它人,她立刻泛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揚起小手就要與對方打招呼。
她確定對方看見她了。
怎料,下一瞬間,本是迎面而來的扁舟以飛快的速度倒退轉個方向,迅速劃離開她的視線。
太明顯了,明顯到令她無法忽視。
「朱總管,方纔那艘小船是不是因為看到我們才後退的?」水蔻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她長得應該不恐怖吧!為何那位姑娘一見到她彷彿看見牛鬼蛇神般,面露驚恐不說,還逃得那麼快?
朱康也看得很清楚,避重就輕地回答:「府裡的水道畢竟不大,兩船交會稍嫌窄了點,怕一個不注意會有危險。」
「原來是這樣。」水蔻丹點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依對方的神情來看,絕對不止「兩船交會,水道稍窄了點」這麼簡單。
「唉……我長得不可怕吧……」
湘繡城城裡水道縱橫交錯,家家戶戶可以沒有馬,沒有驢,沒有養雞養鴨,卻不能沒有船和織布機。
光是這兩樣東西便足以看出湘繡城居民賴何維生。
不像其它地方的市集是在陸地上,這裡是水上市集,無論是賣菜、賣肉、賣魚、賣雜貨,全都由老闆駕著小船大聲叫賣。
這種景像在長安京是前所未見的。
一艘精緻的扁舟悠然劃過水面,船首細緻的「樊」字雕刻,讓人一眼便認出那是樊家的船。
船上,一名散發出懶洋洋氣息的美人兒,媚人的眼眸和水面波光相輝映著,艷照山水春色的瑰容引起眾人屏息。
不消多想,她就是水蔻丹。
在經過朱康的報備後,終於得以出來,即便水蔻丹覺得朱康太大驚小怪,但想想也認為有交代一聲比較好,畢竟她與樊皇雅也算是「一家人」。
「朱總管,我想看看那一攤子。」纖纖素手一指,水蔻丹不愧是在艷府水家長大的,她啥也不挑,獨獨挑中胭脂水粉的雜貨攤。
「是,少夫人。」出府前他們換了較大的船,同時多帶了一個丫鬟和一個小廝出來。
扁舟在眾人關注的目光下,搖搖晃晃地來到水蔻丹指定的攤子前。
「樊夫人,歡迎歡迎。隨意看,有喜歡的就告訴小的,小的定給夫人一個滿意的價格。」老闆熱情的招呼著。
水蔻丹微微一愣,「你認得我?」
怪了,她不是才來沒幾日?
老闆笑瞇起一雙細小的眼,「自是認得,樊少和孟少並列湘繡城所有姑娘心繫的如意郎君呀!樊少成親的消息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呢?」
樊皇雅的婚禮不鋪張,沒有大肆張揚,也沒有擺出流水席,府裡除了掛上大紅的燈籠和貼上雙喜字之外,安靜得好像沒發生過,但反而更吸引他人的目光。何況樊家是湘繡城的大富人家,要尋常百姓不知道也難。
「原來是這樣……」
看來樊家的來頭可不比她艷府水家差,莫怪大姊積極的想把四姊嫁過來。
她腦中浮現樊皇雅那張過於冷峻嚴肅的面容。
她對他仍是不瞭解,僅知道樊家的事業只有漕運和紡織兩樣,但商品遍佈的區域範圍之廣,可不是一時片刻數得完的,是以他們雖結為夫妻,在白日她幾乎未曾見過他出現在家裡。
更別提那一家子女眷每每看到她就避,簡直把她當瘟神看待,要瞭解這個大家族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水蔻丹沒有開口說話,開始打量眼前這些女人家愛不釋手的胭脂水粉、珠寶飾品。
不知道買一些回去會不會派上用場?也許拿著這些東西去拜見長輩或樊皇雅的眾多姊妹,她們會願意多看她一眼,至少也別跑那麼快。
她在心頭盤算著,心思難得沒有飄遠。
陡地——
船尾傳來一陣因碰撞而引起的搖晃,正傾身細看攤子上貨品的水蔻丹也跟著晃了一下。
「啊!」她驚叫了聲,來不及穩住下墜的身軀。
所幸隨侍在旁的朱康和丫鬟及時拉住往水面栽下的水蔻丹。
「少夫人,您沒事吧?」朱康忙著安撫她。
小手撫上胸前壓驚,她搖搖螓首,「沒事。」又沒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