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特別一點。」他不懂這些怪東西到底有什麼價值,甚至也不太會分辨,總覺得每一個都不合他的意。
這樣還不夠特別?女店員臉色一僵。這男人是存心來拆招牌嗎?
「麻煩請跟我來……我們這裡還有賣馬桶魚缸、蟑螂盤子、水果安全帽……」這位客人一直搖頭是什麼意思啊?「先生是要送給誰?」
「我女朋友,她喜歡收集古怪的東西。」
「那我們這裡賣的她應該都會喜歡才對,或者她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他們是怪店,專賣怪東西,難免也會有怪客人上門。
「她喜歡……沙子。」
他記得有次和恩麗講電話的時候,問她為何對「流沙之屋」情有獨鍾。
「你都是到哪收集沙子?」
「每回出國旅行的時候,我都會特地到海邊帶些沙子回來。我不去沒有沙灘的國家,那太無趣了。而且,我還會買空的瓶子收集沙子,然後貼上標籤當作回憶,這樣我就知道自己去過哪些國家了。」
「你喜歡沙子?」
「對啊。」
「為什麼?」
「因為沙子暖暖的,踩上去很舒服。」
「冬天的時候,沙子不是暖的。」
「可是我還是喜歡沙子。小時候,每年夏天姑姑都會帶我去海邊,我會光著腳踩在沙子上,燙燙的,很舒服。如果往海的方向靠近,那裡的沙子濕濕的,踩起來又有不同的感覺,還可以邊走邊回頭看自己走過得腳印,然後一個浪捲上來,腳印不見了,我會再去踩一次,踩一整天也不會膩,所以我最喜歡沙子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骨灰一定要灑在沙灘上。」
「那樣很可怕的。」
「是喔……那就灑在大海裡吧!」
他記得她的語調像極了小孩子。
「沙子喔……」果然是怪咖。「我們這裡也有賣沙子,不過有點份量哦。」
女店員領著傅如雪到一個角落,那裡擺了一個很大的沙漏,看起來確實有份量。
「這是我們店裡最大的沙漏,裡頭的沙子是來自sahara,一共進了兩個,已經賣掉了一個。這沙漏是每十二小時要倒轉一次,需要兩個人合力,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可能要男生才可能搬得動。其實這樣也不錯,以後你可以幫你女朋友倒轉時間,象徵你們的愛情如同跨越了sahara,這是很有意義的紀念品。」快買吧!快買吧!女店員在內心不斷催促。
「我買了。」幾乎是第一眼,傅如雪變心動了。
「謝謝,對了,我們還可以免費幫你在沙漏上刻字,有需要嗎?」
「麻煩幫我刻一些字……」
為了讓范晴芬專心度蜜月,范恩麗擔下「genova」店裡的工作,努力遊說她姑姑只是去一個月又不是去一年才終於讓她安心答應,因此她更為忙碌了。
「ONLY」暫時停業,她一下班就趕往「genova」,幸好有副店長坐鎮,店裡事情井然有序,即使店長不在,她這個代理店長也沒有忙到哪去,只是有時候得出面解決客人的小問題。
今天就有客人來店裡抱怨她一個月前就訂好位子,但昨天打電話來確認的時候,卻通知她並沒有訂位成功。那名女客人很生氣,將她罵的狗血淋頭,幸好她把客人帶到辦公室,要不然就毀了信譽。
即使她不斷解釋的確沒有她的訂位紀錄,那名女客人依舊不理會,逕自開罵,她乾脆任由對方開炮,半個小時後,女客人得到了一點補償才肯離開,這時范恩麗也虛脫地趴在桌上。
店打烊時間到了,員工陸續離開,范恩麗卻累得不想動彈地癱在椅子上。
過沒多久,她隱約聽見外頭開門的聲音,忽然想起自己忘記鎖門,看了眼手錶,已經十一點多了,她緊張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打算若來者不懷好意,便要奮力一搏。
喀的一聲,門打開了,走進來的人是傅如雪,范恩麗看見是他不禁鬆了口氣。
「關店卻不鎖門,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他不悅地開口。
「太累了所以忘記了,不過你放心,我手上還有武器。」她晃了晃冰激凌造型的馬克杯。「小雪,你怎麼會過來?」
「你手機沒開,打電話去你家也沒人接,你說呢?」他反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
「好累不想動。自從『ONLY』開幕以後,我變得很忙,已經很久沒有時間好好放鬆一下,回到家裡又是滿地的衣服,所以不太想回去。」果然,當興趣變成工作就會有倦怠感,她好幾次都想遞辭呈,但礙於孫子還在剛起步,只能幫多少就算多少。
「累的話就放棄其中一項,不要以為自己是萬能的。」
「我知道。」
傅如雪在他身邊坐下,范恩麗聞到一股淡淡的古龍水香味,不嗆,很舒服。他的肩膀看起來厚實,讓她有點想靠上去,可是突然靠上去似乎不太禮貌,他們是男女朋友應該不打緊吧?
就在她想東想西的之時,傅如雪已經看穿她的念頭,直接伸手將她的頭壓在他的肩膀上。
「我的肩膀你想靠就能靠,不用考慮太多,這肩膀是屬於你的。」女朋友太獨立對他來說挺不錯,但似乎又不是那麼好,每回等他手邊工作告一段落想找人,才發現她竟然比他還忙。
既然他都這麼大方了,范恩麗也不再跟他客氣,很用力靠上去,舒服的呼了一口長長的氣。
姑姑很厲害,可她總想著要保護姑姑,從來沒有人讓她有想被保護的念頭;她不是認為自己無敵,只是太多事情能夠自己解決又何須旁人相助,久而久之,她認定一個人也無所謂了。
只是偶爾——非常偶爾的時候——她才會想要一個能讓她全然放鬆的依靠,尤其是在她很累的時候,有個肩膀讓她安心,似乎也挺不錯……
「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傅如雪等了等,沒等到范恩麗回應,還沒低頭就先聽到每晚讓他一夜好眠的熟悉呼吸聲。他搖了搖頭,先讓她躺在沙發上,起身巡視過餐廳之後,才背著她到車上,直到用她皮包內的鑰匙打開她家大門的期間,她完全沒有清醒,足以想見她有多累,看來這些事情確實是壓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