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還沒說,母親又歡天喜地抓著她的手臂,樂呵呵地道:「你哥哥一定是知道嘉雄請來的這些醫生能幫他。剛才他的手指動了好幾次,在場的醫生們全看見了。」
「呃……」梗在喉間的話吞了回去,她抓著相機的手也不自覺鬆開。怎會這麼巧,他好心買了相機來要「蒐證」,卻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貝兒,快點來聽醫生們對你哥哥病情的討論。」
沒給她時間反應,樂極的林湘雲忘了掌尚勇還在一旁,一徑地將她拉到病床前,好死不死又將她「塞」在沈嘉雄身邊,沈嘉雄見嬌小的林湘雲站在她身後,自動讓出位子給林湘雲站到前方,而他就站在她後方。
保貝兒想回頭看看掌尚勇,卻瞥見沈嘉雄就在她身後,尷尬的又轉回頭,本想離開去找後頭的掌尚勇一起來聽,前方一位年輕醫生突然喊她,「貝兒?」
「學長。」
他和沈嘉雄是同學,同樣都是她同校不同系的學長,也清楚她和沈嘉雄以前的戀情,沒想到他也在場。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你們看,保俊的手指又動了。」站在貝兒身後的沈嘉雄,手往前指著,手臂碰上保貝兒的手。這畫面從後頭看起來,有一種親密的錯覺。
一直站在後頭落單的掌尚勇看了七竅生煙,為免自己失控揍人,他悻悻然轉身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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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到公司的路上,掌尚勇板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保貝兒知道他在生氣,儘管她已向他道歉。他仍是不理她。
一整個下午。總裁辦公室裡氣氛沉悶到快令她室息。
晚上七點,公事處理告一段落,她想,今天還是先回家好了,也許讓他單獨靜一靜,明天他的氣就消了。
「總裁,如果沒其他事,我……我可以先走嗎?」
拾眼,他眼裡閃著怒光。「你要去哪裡?」
她深吸了一口氣,「回家。」
「我都還沒下班,你急什麼?」
「呃……」是沒錯啦,上司還沒下班,特助先走好像說不過去,可是她工作做完了,這裡被低氣壓籠罩到她快不能呼吸,她好想離開,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
她低著頭,想著要不要再道歉一次,但萬一他原本氣要消了,她又提起醫院的事,會不會他心頭火又點燃?
猶豫之際,她的手已被一隻大手拽著。
「尚勇,你要拉我去哪裡?」被他硬拉著走,她戰戰兢兢地問。
停下腳步,他繃著瞼回頭,瞼超臭的擠出兩個字。「吃飯。」
話落,又邁開大步往前走。
保貝兒跟在後頭,好氣又好笑,要吃飯就說一聲,幹麼一副好似要將她拖出去槍斃的惡樣。
不過,他願意開尊口又拉她的手,代表他心中的氣已消了一些。
在醫院讓他落單了一個鐘頭,她心中其實很過意不去,那是她的錯,他生氣她不怪他,等會兒她就陪他好好吃頓飯,當作賠罪嘍。
今晚的晚餐,大概是她認識他以來,他吃得最少的一餐,一客牛排,沒有再點其他食物。
她想回家他不放人,就將她載到他租的公寓,從吃晚餐到回公寓前,他的話很少,只有三兩句。
她拿他沒撤,他既然在生她的氣,就應該「暫時」不要看到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他偏偏不讓她走,緊抓著她的手,只差沒拿繩子將她綁在他褲頭上。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心軟、不捨,同時也愧疚,兩條纖細手臂從他腋下穿過,掌心貼著他的胸口,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背。
「尚勇,對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了?」她輕柔地再次道歉。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我知道,都怪我。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是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外頭枯等,可是當時醫生在向我們說明我哥哥……」
他突然回過頭,濃眉緊蹙。「誰說我在生你的氣?」
「?」那不然咧?難不成是生她母親的氣,還是沈嘉雄?
「我是在氣我自己!」他的鼻孔冒著煙。
「嘎?」
他重重歎一口氣,將她擁入懷中,難得顯露的沮喪表情罩在他臉上。「我氣自己無能為力,中午在醫院我才發現當總裁併不是真的那麼了不起,至少你哥哥的病,我一點忙都幫不上。」
虧他一直認定為了家世背景不相當而拋棄貝兒的沈嘉雄是個懦夫,但中午在醫院他才驚覺,在病房外枯等一個鐘頭、什麼忙都幫不上的他,也許才真是個懦夫。
這點讓他沮喪不已,生起自己的氣來。
離開醫院,他一直在想,自己能幫上什麼忙,想了一整個下午還是想不到,更加氣自己。
「原來你在氣這個?」幹麼跟自己過不去呢?她覺得好笑,可又無比心疼他。
他那麼用心、設想周到。特地買了一台新的數位相機,可是到醫院才發現根本用不著了,他心頭的沮喪,她體會得到。
「尚勇,每個人都有他的專長,如果你這個大總裁連醫生的飯碗都要搶,那你叫那些醫生們要做什麼工作?全台灣失業人口已經夠多了,我拜託你,不要去搶醫生的飯碗好不好?」她用玩笑話語,試圖化解他心頭濃濃的沮喪。
她的話,真的讓他心情瞬間大好。
他露齒一笑,將她抱得更緊。「我為了沒能幫上你哥哥感到很失落,也很抱歉。」
「你有。」
「我有?」他想到了。「你說那台派不上用場的數位相機?」想到那台一點忙都沒幫上的數位相機,令他更嘔。
她搖搖頭,彎揚嘴角高掛笑容。「你給『保俊』一個月十萬塊的月薪,這筆錢正好給了保俊當醫藥費。」
原來是這個。「好,那下個月開始,我幫你調薪,一個月二十萬。」
「二十萬?不,千萬不要,不用了。」她受之有愧,她深知自己的能力不到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