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如此誇讚,小人驚恐,」常安施禮道:「若非事關人命,小人也不敢勞煩王爺。」
「我都聽說了。」敬安王爺撫鬚道:「誤會!全是誤會!昨夜戚瑜在我府上喝酒呢,從傍晚一直到天明,怎麼會有時間犯案呢?」
沈小意倒吸一口冷氣。果然,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從傍晚直至天明?」常寬鎮定問:「從未離開過半步?」
「嗯,讓我想想,」敬安王爺故作思考,「期間如廁幾次,來回不過短短數分鐘,也不至於能往返戚府一趟犯案吧?」
「王爺真的記清了?」
「呵呵,常捕頭,別說他沒有時間犯案,就算有時問,這案子也不成立。」敬安王爺一派從容地說。
「王爺,何出此言?」
「因為沒人被殺,又哪兒來的案子?」
「什麼?」常寬與沈小意皆是一怔,「敢問王爺,這是何意?」
「不是說薩蘭被殺了嗎?那薩蘭本是我送給戚瑜的侍妾,她如今還好端端地活著,哪裡遇害了?」敬安王爺道出驚人之語。
四週一片沉默,諸人陷入震驚。
「薩蘭小姐……沒死?」沈小意詫然道。
不,她確定,昨夜薩蘭已經窒息身亡,她探過屍身,摸過她的鼻息,搭過她的脈搏,還聽過她的心跳……
「昨天戚榆帶她回我府上小聚,說就算是回娘家探訪,我留薩蘭小住幾天,與她從前那群歌姬姊妹敘敘舊。一聽說發生命案,我這不就馬上帶她回來了!剛才就是為了等她梳妝打扮,才折騰了一個時辰。」敬安王爺如慈父般地回答。
「薩蘭……還活著?」常寬難以置信地道。
「人就在外面,我喚她進來。」
敬安王爺話才說完,只見一身覆紅紗的西域美人,已姍姍而入。
「義父,不必叫了,薩蘭在此。」美人盈盈笑道。
她?薩蘭?
沈小意瞪大雙眼,久久僵立。
除非她瞎了,否則,她可以證明,眼前的美人,絕非薩蘭!
雖然穿著同樣的紅紗衣,也有著胡人血統,可那張臉,完全不像!
「她不是!」沈小意叫起來,「她不是薩蘭!」
「小意姑娘,」那美人卻逕自朝她走來,「怎麼一日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你……」
「我知道,你怨我借了你的金簪,」美人從發間拔下一支簪子,遞到沈小意手中,「現在完壁歸趙了!」
這……這不是她的金簪,不是月牙形的金簪!
沈小意拚命地搖頭。
陌生的美人歎了一口氣,「爺兒怪罪你把簪子借給了我,數落了你幾句,你心中埋怨他就是了,何必編造出這樣離奇的謊言來陷害他呢?咱們是自家人,關起門怎麼吵架都不為過,可把外人叫來,還鬧上衙門,那就太過份了。」
不不不,這一切全然不對!
這麼短的時間,他們到底是怎麼串供的?還找來一個胡姬,合演這樣一出完美的戲!
沈小意只覺得自己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你就是薩蘭?」常寬邁前一步,問道:「誰能證明?」
「敬安王爺能證明,這府裡所有的下人也能證明。」美人巧笑地回答。
是呵,所有的人全都串通一氣,讓一具屍體在人間蒸發,她和常寬哥哥勢單力薄,又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沈小意覺得自己錯得離譜。千不該萬不該去報什麼官,早知如此,乾脆捅戚瑜一刀,還爽快些……
對了,刀傷!
昨夜,她曾刺了他一刀!證詞可以胡編,傷口可不會這麼快就癒合了吧?
「對不起,我還有一條線索!」她牙一咬,豁出去了。
「你還有什麼線索?」戚瑜斜睨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昨夜,我傷了兇手,他背上應該有刀傷。」
「哦?」他挑眉道:「倘若我沒有呢?」
「那我就承認自己是故意誣陷你。」沈小意咬唇笞。
「好!」
「刷」的一下,衣衫當眾撕開,他光潔的背脊呈現在眾人眼前。
沈小意只覺得「嗡」的一聲,腦袋被炸開一般,化為一片空白。
沒有,什麼也沒有。
別說刀傷,就是一顆痣,都沒有……
他的背脊像玉一般,散發溫和的凝脂光芒,完美無瑕。
第6章(1)
常寬走了,沒有帶她一起。
他是不會扔下她不管的,可是,當她當眾承認自己是誣蠛戚瑜的時候,他還能說什麼呢?
「她是我府裡的丫鬟,簽了契約的,不能說走就走。」戚瑜宣示道。
理虧的她,只能留下。愛莫能肋的常寬,歎了口氣便離開了。
留下來,大概只有一死了吧?
沈小意站在書房裡,腰椎直立,卻帶著一顆必死的心。
她明自,戚瑜要她留下,只是為了折磨她,或者,親手殺了她
咿呀——
書房的門終於被推開,她在午夜的薄涼之中,看到了最不想面對的人。
兩人相對,撕下偽裝,久久無語。
「你到底是什麼人?」戚瑜串先打破沉默。
「薩蘭的確死了,對嗎?」她不答,反而質問他,「你把她的屍體弄到哪兒去了?」
他坐下,半晌徐徐道:「地窖裡。」
沈小意一陣寒顫,痛恨自己與一個惡魔朝夕相處這麼久。居然沒有識破他的真面目,甚至還對他產生了側隱之心……
「你為什麼要殺她?」眼淚止不住流下來,害死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子,他怎麼忍心?「薩蘭很喜歡你!她向我借金簪、穿漢服,就是為了融入這裡,以便能夠親近你!你如果討厭她,送她出府好了,為什麼要殺了她?」
身子不斷激顫,語調益加激昂,她真恨不得再給這個惡魔一刀,為喪生的無數女子報仇。
「為什麼殺她?」戚瑜淡淡∼笑,「既然你認定我是兇手,不如你來告訴我,為什麼要殺她!」
「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她大叫道。
「對啊,我其實沒有殺她的動機,為什麼你執意認定是我?」戚瑜換了嚴肅神情,凝視她。
「因為我看見了……」昨夜的一切歷歷在目,她死都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