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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他又看見李容治垂著眼。李容治容色瑩潤若玉,一雙有著大魏細緻的俊目黑得透亮,正灼灼落在徐達面上。

  二皇子跟著看去,只見那滿面的血垢跟……她嘴角噙的一朵安詳笑花。

  徐直撇開眼。徐回慢慢上前,伸出手輕碰徐達合上的眼皮。

  徐達彷彿知道是誰在碰觸她,動了一動,在徐回耳邊說了什麼。

  徐回冷冷看了李容治一眼,將徐達的重量托到自己身上,扶著她跪在地上。

  徐達低著頭,墨發曳地,遮住她所有的表情。她似乎又說了什麼,徐回傾前邊聽邊道:

  「女兒不知此次生死結局,在此先拜別父親……西玄人年命至多六十,徐直、徐回皆是英傑之才,有鴻鵠之志,屆時必無心關照父親,女兒一向無才也無志向,本想再過兩年,代她們回府陪父親共敘天倫之樂……如今看來,恐怕要留下遺憾了。」徐回代述至此處,聽得徐長楓淡淡「嗯」一聲,便冷聲說道:「徐達說得是。什麼天倫之樂,徐回想都沒想到的。」

  李容治撩過袍擺,半蹲下來,舉杯到徐達唇邊,輕聲道:

  「二姑娘,先前北塘王爺讓我看過簪子,你的事我自會辦妥,喝點水吧。」

  徐達聞言,輕應了一聲。李容治這最後的憐憫真真讓她含笑而終了。她可以假裝一下,其實昨晚那個黃公子是真有其人,而且還特地來送她最後一程……幻想幻想,苦中作樂一下也好,今日歡歡喜喜的走,來世才有歡喜的人生。

  她不忍拂逆李容治的心意,唇瓣微掀,任著他慢慢灌著。

  不知道是混著血水喝,或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茶水有怪味……有點藥味?

  頓時,她嘴巴微閉。

  徐回瞄一眼那浮著些許白粉末的茶水,詫異地看向李容治。

  李容治把茶水交給徐回,朝太醫說著:

  「太醫請先到外頭去等本王。待本王跟太師討到人,便請你替本王診治風寒。臨秀,帶太醫出去,再去通報北塘王爺準備好簪子。」他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太醫懷裡的藥箱,一字一語站在徐達身側清楚地說著。

  他這話在暗示她,他也可以拿到藥嗎?徐達發著愣,下意識想抬起頭看向他,卻聽得徐回道:「喝水。」她遲疑片刻,終是張嘴慢慢喝著。

  臨秀不動聲色點頭,請太醫出門。

  西玄二皇子狐疑地看向李容治,問道:「討什麼人?」

  李容治微微一笑,自袖間暗袋抽出西玄皇室手諭。「本王將要回大魏,西玄陛下允本王帶一名徐家人走。不,該說是,請徐家人護送本王回大魏。」

  「胡扯……真是皇上的手諭?」

  李容治呈到二皇子面前攤開,淺淺笑道:「陛下口諭,太子代寫。」

  二皇子搶過來細看,果然是太子筆跡。他面露剎那猙獰,咬牙笑道:「他手臂重傷,還能寫字啊。太子現在……在宮裡?」

  「他正在宮中伴駕呢。」

  二皇子面色一變,深吸口氣,冷笑:「這真是太好了。小小一個秦大永豈能破壞他們父子的感情,太子手臂的傷,真是傷得太好了!想必傷重的三皇弟得知,心裡定感快慰吧!」他來到徐達面前,居高臨下地俯看她。「徐達聽旨!」

  「……臣聽旨。」

  「昔日他是暫居西玄的大魏王爺,今日他是大魏太子。徐家向來是西玄倚重的左右手,從此刻起,你就是大魏王爺的徐家人,隨他一塊走,護他平安抵魏,不必重歸西玄。但願西玄、大魏永結秦晉之好。」

  徐達猛地抬頭。

  西玄二皇子冷聲道:

  「皇上此令,便是要你不管有沒有涉案,都可一走了之。大魏王爺好大的本事,居然就這麼帶走徐達。」他嘴角一揚,徵地彎身,在徐達耳邊低語:「三皇弟素來得皇上寵愛,秦大永身邊就你一人他老人家無法懲治,無論你有沒有罪,他都不想再見你留在京師。有人以為這般就救了你,殊不知西玄人天性,失了根的浮萍只會痛苦一世。徐達,自此刻起,你永遠被西玄放逐了。」

  語畢,他又看向她那雙失神的血眸,想起那幅古畫裡的人兒,心有不甘,拂袍而去。

  第6章

  三天後,天初亮,寒風凜冽,城門初開,回大魏的車隊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出京城。

  臨秀見今日晨風實在過於寒冷,翻出銀毛披風跟上其中一輛寬敞馬車,他輕輕躍上去,半開車門,低聲道:

  「王爺,今天風大,說不得晚些時候天公會下起雨來,還是多披件衣吧。」他不由自主看向始終昏睡的徐達,又道:「要再加床棉被嗎?」

  李容治微笑道:「就再加床棉被吧。臨秀辛苦你了。」

  不辛苦,比起王爺壓根不辛苦,臨秀想這麼答,但又及時改口,目光再停在徐達昏睡的臉上。

  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徐家姑娘是個美人……但美人也不能這麼豪放啊,他有偷偷瞟向他家王爺伸入棉被的手。

  他當然不會認為王爺是個等徒浪子,亂摸昏迷的姑娘,而是徐達自昏迷後緊緊拽著他家王爺的手……他不滿的咕嚕一聲,又問:「是否要叫婢女過來了?」

  李容治苦笑:「再等等吧,說不得晚些她就放手了。」

  臨秀聞言稱是,忙著去打理了。

  李容治將車窗的沙幔攏上,掩去寒氣。微微陰涼的車裡只有他與躺著的徐達,他目光落在徐達面上,伸出另只手替她撥開掩在面上的髮絲。

  左手暖烘烘的,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試著抽手,但她雙手抓著死緊……她心裡可知道抓的是誰嗎?現在,在她夢裡抓的是李容治,還是那個晚上名叫黃公子的小官兒?

  即使是現在,看著她灰白的面容,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日鮮血淋漓的徐達。那樣的血流如注,卻強撐著一口氣,全是為了……秦大永嗎?

  為了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秦大永嗎?

  平心而論,她沒有威脅性,人也好相處,在利用她的同時,他也心憐她在西玄的處境。在不危機他的情況下,幫她一下,這兩年算相處愉快,偶有遺憾。若是異地而處,也許彼此可以真心以待,但他自問,如遇相同的情況,是不可能為她冒死求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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