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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是了。以婁歡的個性,他怎麼可能因為怕被砍頭而接下這道聖旨!他已經擺明了不接受毫無理由的特赦,倘若她硬要下旨給婁歡,豈不等於把他送上斷頭台?

  君無戲言啊。這句話,也是婁歡教給她的。

  她手中握有大權,掌握全國百姓千千萬萬人的生死,卻無法隨心使用。

  原來,再大的權力也是有局限的,不是一切都由她說了算……

  婁歡可是在賭她不會濫用權力?他憑什麼敢下這種賭注?憑她需要他,所以不會殺了他嗎?國璽一旦蓋印在擬好的聖旨上,可是連她都收不回來的。她真能毫不猶豫地砍了婁歡的頭嗎?

  推開桌案上的筆墨,將擬好的黃綢扭在手裡,麒麟歎了口氣。

  敗給你了,太傅……

  明白婁歡一定不會接旨,而她也不可能真砍了他的頭,下這道聖旨,只是給雙方添麻煩而已。麒麟露出一抹苦笑。「把國璽收起來吧,玉印,朕不下這道旨了。」

  「玉印該死。」玉印躬身拱手,低垂著臉認罪。他剛剛干涉了帝王的心意,這是不應該的。

  麒麟明白玉印身為掌璽官的職責所在,她抱歉地道:「是朕的錯。你無罪。」下次她要召玉印用璽前,得再謹慎一點才行,她可不願意見到玉印左右為難。

  過去她雖然也下過幾道任性的聖旨,但玉印從來沒有說過什麼,直到今天……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於她的用印面有難色。

  麒麟不禁想到,倘若歷代以來,必須保持沉默的掌璽官看著帝王下旨用印,而帝王卻濫用權力,胡亂下旨的話……不知他們作何感想?

  「玉印,我有時會故意下一些令人無法接受的聖旨,我很想知道,看到我下那些聖旨時,你心裡有什麼想法?」玉印為她掌璽十年,不知可曾皺過眉頭?

  「掌璽官不該評述君王的旨意。」

  麒麟只是看著玉印的眼眸道:「你們玉氏族人累世以來守護著國璽,但並非每一世都能遇到賢明的君王。史上昏君不少,濫用君權,下過無理聖旨的君王想必也不在少數……玉印,這十年來,你為我掌印,可曾感到遺憾或難過?」

  並不期待玉印會回答這個問題。玉氏族人的口風向來都很緊,但麒麟不太喜歡想到玉印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旨意而感到受傷,因為確實是有那種可能性。誠如太傅所說,她並不是一位明君,還不是。

  聽出麒麟話裡對自我的不確定,玉印沉吟半晌才答說:「玉印很高興能為陛下掌印。」

  聞言,麒麟眼色一亮。「真的?」

  玉印淡淡一笑。「是真的。玉印認為,陛下是一位仁慈的君王。」雖然有點調皮,但就過去麒麟所下的聖旨來講……他眼神溫煦地說:「陛下應該也很清楚,您有一顆善體人意的心,也許不是每一個決定都經過深思熟慮,但是出發點都是良善的,這一點,太傅也是知曉的,陛下不必太過憂心。」

  麒麟不禁微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玉印。我知道你其實可以選擇不說的。」

  「或許是因為玉印很久沒有看到陛下的笑容了。」

  麒麟笑著站起來,視線梭巡著左近,找到了另一個總是隨時跟在她身旁的人。

  「史官,剛剛朕與掌璽官的話,可以不要記下來嗎?」她不希望後人質疑玉印身為掌璽官的公正性。

  掌史的史官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女,她的回答並不令麒麟意外。

  「請陛下恕罪,微臣不能不記。」掌史官負責記錄帝王的言行和起居,留下史料,以作為未來史館修史之用。

  麒麟忍不住嗟歎。「想必你的史冊上一定記滿了朕登基以來的糗事,那可是拿來編撰《皇朝見聞錄》的最佳材料啊。」

  「啟稟陛下,《皇朝見聞錄》是民間野史,文人加油添醋之作不足以採信,無法與正規的國史相提並論。」

  換句話說,那本《皇朝見聞錄》根本只是道聽途說的民間傳聞罷了。

  可麒麟卻愛極了那樣的傳聞。她露出遺憾的表情。「想必你是一定不會讓朕看你手頭上那本記載了朕所有言行的史冊吧?」

  皇朝的史官群與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國家的史官一樣,對自己掌有的記史工作十分看重,對史料的收藏也都神秘兮兮。

  掌史的少女官員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這不大公平,不是嗎?」麒麟抱怨。「朕提供材料讓你記錄,但卻不能檢視自己的歷史。」就算她記憶力再好,也記不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啊。

  「這就是您是陛下,而臣是史官的原因啊。」大家各司其職。

  「麗正,你不過比朕長上幾歲,可別學太傅說話。」

  「太傅是臣崇敬的對象,還請陛下恕罪。」

  「也是……朝中群臣哪個人不崇敬他呢……」麒麟再度一歎。

  「如果陛下想看有關您的民間傳言,聽聞那聽雪樓已經在為《皇朝見聞錄》編撰新冊。」

  麒麟忍不住低呼出聲。這新冊,她等好久啦。第三冊只記載到父皇的事績,自第四冊起,想必將開始以她宋麒麟為藍本。好想看!只不知道從編寫完成到出版,還要等多久?

  「你想民間文人會怎麼傳寫朕?」真是令人迫不及待啊。

  名喚麗正的少女史官笑答:「等印行上市後,臣會帶一本來給陛下校閱。」

  聽雪樓刊印的新書因為太過暢銷,往往需要預定才能在第一時間購得,麗正身為史官,雖然對於民間野史抱持質疑的態度,但也仍對這些野史保持關注。

  「好極。就這麼說定了。」麒麟興高采烈。

  青年玉印與少女麗正互看一眼,也很高興他們的陛下終於恢復了笑容。

  婁相自我降罪這件事,對陛下來說,著實太突然了,她一時間亂了分寸,才會想不到該怎麼來應對。

  而現在,麒麟已經想到,她應該怎麼做了。

  「兩位,跟上來,朕要去政務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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