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滄亦靜靜聆聽,他話向來不多,新皇吩咐然後他照辦而已。
「滄亦,朕心狠手辣嗎?」不知過了多久,新皇忽問。
風滄亦隱藏黑巾之後的俊眸閃過訝異。「皇上所用的非常手段都是為了瑾南國著想。」
「好一句為了瑾南國著想,你可知這句話背後付出多少代價?」新皇諷笑,譏刺意味明顯。「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風滄亦抿唇不語,因為事實真相沒人比他手中的寶劍更清楚。
「八年動盪不安的歲月導致朝廷分崩離析。如今朕當上皇帝,內有存異心的老臣,外有強虜壓境,滄亦,朕這個皇帝不好當啊!」新皇感歎。
「微臣願替皇上分憂解勞。」風滄亦下意識握住劍把。
他能做的不多,就是一把劍一條命而已。
「朕明白你的忠心,不!應該說整個朝廷裡也只有你對朕忠心,朕有你勝過擁有千軍萬馬,若你不是──」新皇話到嘴邊及時住口,歎氣。「將軍之位早該是你的。」
聞言,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從風滄亦眼底疾掠而過。
「滄亦,你曾見過允樂公主吧?」
聽到允樂公主之名,風滄亦眸心一凝,心緒波動。
「臣見過。」先皇還在世時,他在御花園和公主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還是小娃娃的她清靈秀麗的模樣教人印象深刻。
「她是朕最疼愛的皇妹,與朕同胞所生,當年怕她捲進爭奪皇位的恩怨之中,於是把她遠送晉寮行宮避禍,一晃眼九年過去,小丫頭也變成大姑娘了,不知道她現在好嗎?」提起允樂,新皇難得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
「……」
「瑾南內憂外患,朕實在無法分心顧及她,唯今之計唯有把允樂嫁給寒泉國太子,才能確保她的安全,且如此一來,多一盟國相助,敵人定有所忌憚。」
外敵「黑驥國」兵強國盛,一直是瑾南國最大的外患,他計劃和寒泉國結親,一同舉兵出征黑驥國,永除後患。
「不過九年不見,竟是為這種原因把允樂帶回宮裡,她若知道恐怕要怨朕了。」心念一轉,新皇歎氣。「其實若有選擇餘地,朕何嘗願意這麼做?」
「臣明白。」
風滄亦能體會新皇沉重的心情,即使他對寒泉國瞭解不多,也知道寒泉國氣候嚴寒、民風剽悍,一年僅三個月能見到陽光,和瑾南國風光明媚四季如春的南方氣候截然不同,允樂公主嫁過去肯定要吃苦了。
「滄亦,朕要你去保護允樂公主。」話聲忽頓,新皇驀然轉身,一雙精明眸子瞬也不瞬地看住他。「這是密令。」
「臣要留在京城保護皇上。」風滄亦皺眉,直覺抗拒。
局勢不穩,他必須貼身保護皇上的安全,暗中拔除對新皇圖謀不軌的奸臣,接公主這等事交給侍衛去做就行了。
「不行,你得去一趟晉寮。」新皇相當堅持。
「皇上──」
「滄亦,別跟朕爭。朕欲和寒泉國同盟的事已經引起主和大臣的不滿,難保他們不會從中作梗,一來朕擔心他們會拿允樂做要挾;二來朕擔心他們會對允樂不利,破壞朕與寒泉國的結親。朕能信任的人不多,只有拜託你了。」新皇大手按住他的肩。
「……」
「允樂的安全關係著瑾南的未來,你務必把她毫髮無傷的帶回。」新皇懇切地道。
縱使有千萬個不願意,新皇都這樣拜託了,哪有他拒絕的餘地?
「臣會用性命護送公主平安回宮。」低下頭,風滄亦咬牙承諾。
可他更擔心這一走,誰能保護新皇的安全?
「放心,朕不會這麼輕易死的。」看出他的憂慮,新皇勾唇微笑。「滄亦,天一亮就走,千萬別耽擱。」
*** *** ***
風滄亦離開皇宮回到風府,天色已微微泛起魚肚白,他推開房門換下一身勁裝,赫然發現年約七旬的老人提著燈籠從長廊蹣跚走來。
「埃布爾?你怎麼還沒睡?」看見埃布爾,風滄亦一愣。「你該不會在等我吧?」
「沒見到少爺回來,老奴睡不著。」埃布爾吹熄燭火,忙碌地幫忙倒茶水。
「埃布爾,你以後別等我了,我回來時間不一定,累了就先睡吧!」
「不行,少爺出去後常帶著滿身傷回來,沒人等門怎麼行?」埃布爾固執搖頭。
埃布爾滿是皺紋的臉讓他想起早逝的爹娘,淡漠俊顏難得揉進溫情。「我很好,沒事的。」
「您現在當然很好,有事也不會站在這兒了。」埃布爾招手,要他伸出手讓他把脈。
的確,跟皇位之爭動盪不安的時期比起來,如今少爺以身涉險的機會的確變少了,當年少爺動不動就滿身是傷的回府,著實嚇壞一堆僕人啊!就算少爺武功高強,二皇子那兒也是高手如雲啊!多少次少爺冒險取敵方人頭,差點連自個兒的小命都賠上了。
「少爺,您得好好照顧自己才行,您現在靠年輕撐著沒感覺,其實五臟六腑受創嚴重,您若持續這樣下去,恐怕──」把著他的脈,埃布爾憂心忡忡。
舊傷未癒又負新傷,多年累積下來他的身體早已受創甚深。
「埃布爾,你別瞎操心了,我不會有事的。」風滄亦抽回手,淡笑要他安心。
「少爺──」他現在是好端端站在眼前沒錯,可是誰也不能肯定會一直沒事下去,倘若再受到重創或是刺激的話……
「埃布爾,天要亮了,你一夜沒睡,快回房休息吧!」風滄亦催促他回房。
「老奴不累,還想多陪少爺聊聊。少爺肚子餓嗎?老奴這就去吩咐廚房做點吃的送來。」
「甭忙了,天一亮我要出城。」
「又要出城?您才剛回來啊!」埃布爾愣住。
「皇上密令,我不能耽擱。」
埃布爾怔怔看著他的平靜俊顏,好半晌才澀澀出聲。「少爺,到底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