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新皇這麼說,風滄亦瞬間變了臉色,還來不及藉故告退,已看見迎風站在淨心亭外雪白清瘦的身影。
是她。
兩人遙遙相對,視線在空中膠著,彷彿天地在這一刻全然靜止,允樂望著他的目光有恨、有愛、有怨慧……濃烈得像要把他燃燒殆盡。
風滄亦腦中一片空白,他還沒準備好面對她,至少沒這麼快。
「滄亦,你怎麼啦?怎麼突然發起愣來?」已有三分醉意的新皇看他動作僵硬,忍不住問。
「呃——」
「或許看見我太過驚訝,所以說不出話來吧?」緩步走進亭內,允樂澄澈的眸光緊望住風滄亦不放。
原以為此生不會再相見,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了,看他神清氣爽談笑風生的模樣,看來難受低落的人只有她一個人。
思及此,允樂突然覺得滿腹委屈,好不甘心。
原來從頭至尾只有她一個人在意,可惡!
聽出允樂話中的諷意,風滄亦蹙眉,旋即舒展開來。
「允樂,你能安然回宮多虧了滄亦,你該當面好好跟人家道謝才對。」一個是愛將,一個是最疼愛的妹妹,新皇此刻心情非常開懷,笑得合不攏嘴。
「皇兄說得對,風大人,多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允樂纖纖玉指端起白玉杯。
「公主,這是臣該做的。」咬咬牙,風滄亦跟著舉杯就口。
「只不過我心中有個疑問,希望風大人能幫忙指點迷津……」允樂話聲忽頓,直勾勾的目光好似要望進他靈魂深處。「既然風大人也要進京,為何要半途丟下我?」
丟——
簡簡單單一個字,隱含訴不盡的怨慧與指控。
風滄亦酒到唇邊卻喝不下去。
「風大人就這麼急著離開?」唇辦揚起絕美笑花,顯得有些蒼白。他就這樣急著丟下她,好似她是燙手山芋、是包袱、是負擔!
「公主,臣沒有棄您不顧的意思。」吸口氣,風滄亦輕聲回道。
「是嗎?我還以為風大人已經受夠我的驕縱,恨不得快點逃之夭夭。」允樂眨也不眨地凝睇他,決心逼出一個答案,一吐這些日子的怨氣。
她偷偷為他掉了這麼多淚,一個人黯然神傷胡思亂想,只是要一個答案應該不為過吧?
「公主誤會了,臣絕對沒有這種想法。」
「那你是怎麼想的?」放下杯的玉手微顫,洩漏激動的情緒。
是呀!他是怎麼想的?
她從來都摸不透他的想法,匆冷匆熱,才覺得他對她有情,轉眼問卻又把她推得老遠,狠下心決定不想他,下一刻又發現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對她好,他讓她既心痛又迷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看待這份感情。
「公主——」
「我在等你的回答。」允樂沒打算輕易放過他,語調輕柔卻咄咄逼人。
沒想到自己會有啞口無言的一天,風滄亦薄唇緊抿。
他怎麼想的?他能怎麼想?
不讓兩人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在一切還在掌控中的時候回歸平靜,讓這份情愫隨著時間沖淡……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只是他沒料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再次見到允樂。
他和她,不會有未來。
「呃——是朕錯過什麼嗎?怎覺得你們見面好像不大愉快?」微醺的新皇后知後覺的嗅出不對勁的氣味。
「回皇上的話,沒有什麼事,只是公主對臣有些誤會。」風滄亦云淡風輕的笑笑,轉望允樂。「沒錯吧?公主。」
「哦?」新皇先看了看風滄亦,目光最後落在允樂身上。
行!算他狠!這男人最厲害的功夫是轉移話題,問了半天仍得不到答案,還搬出皇兄當擋箭牌。
「是有些誤會。」允樂不得不回答。
「允樂,怎麼啦?有什麼話跟朕說,是否滄亦對你不好?」新皇揚眉。
聞言,允樂飛快睇了風滄亦一眼。
「是,風大人對我一點都不好。」滿意看見風滄亦不自然的臉色,允樂有種報復的快感。
他能搬出皇兄當擋箭牌,她乾脆將計就計,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怎麼不好法?」
「他——」允樂張口欲言,卻被風滄亦起身打斷。
「皇上,臣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未辦,必須先告退了。」
「慢!有啥事改天再辦也不遲,允樂話還沒說完呢!況且朕也還有事沒說。」
新皇大手一抬,不讓他離開。
「皇上!」風滄亦已經料到他要說的事肯定與寒泉國聯姻有關,他蹙眉,向來冷靜的表情出現倉皇神色。
「皇兄想跟我說什麼?」風滄亦的神情讓允樂狐疑。
「你已經十七歲,年紀不小了,皇兄已替你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對象。」新皇笑咪咪地道。
「對像?」一顆心懸起,允樂瞥見風滄亦別過臉。
「放心,你是瑾南國公主,朕的皇妹,未來夫君非富即貴。」新皇輕拍她的肩。
這件事遲早得公佈,就趁這時候說唄!
「皇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擰起眉,允樂一顆心惶惶不安的。
「聯已經決定擇日將你嫁給寒泉國太子,兩國同盟。」新皇笑彎眼眸。
寒泉太子?!
允樂猛然站起,過大的動作翻倒桌上的白玉酒杯,她只覺眼前一黑,小臉血色退盡,身子搖搖欲墜。
「允樂?」新皇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錯愣。
「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她喃喃問道,聲音幾不可聞。
「這件事在接你回宮前就已決定,難道滄亦沒跟你說?」新皇問。
允樂整個人愣住了,瞇眸看向風滄亦,不敢置信的。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卻一直把她蒙在鼓裡!
「我不嫁!」被欺騙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允樂恨恨丟下話,奔出淨心亭。「絕對不嫁!」
「允樂!」
「公主,請留步,公主!」
「公主!」
對身後焦急的呼喊聲恍若末聞,允樂拉著裙擺奔出宮門,不分東南西北見路就跑,陌生的、熟悉的景物不斷掠過,到底是誰在追她,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痛得像快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