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喜歡什麼、功課好不好,這些都在媽的關心範圍。她唯一在乎的是她的進退應對、在意她有沒有拿到前幾名以回報胡家讓她唸書的恩惠!
「今天這件事是你自己招惹來的,要是你不念跟你身份不合的學校,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杜姨嚴厲地斥責她,「這不是你的錯是什麼?對方是李家的大小姐,你憑什麼跟人家計較?」
「身份……真的那麼重要嗎?」她咬著唇,忍住不流淚。因為只要她一哭,媽媽更生氣。「我也是人,我們也是拿薪水過日子,不應該活得更有尊嚴嗎?」
下一秒,杜玫兒挨了今天的第三個耳刮子。
杜姨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這孩子大了,會頂嘴了!
也不想想當年一場大火,燒得人事全非,舅媽一家舉家移民到加拿大,她們母子倆走投無路時,是誰收留她們的?要不是胡家,她們現在可能還流落街頭,更不可能唸書!
「沒有胡家,就沒有我們!」杜姨壓低了音量斥責,氣得全身發抖,「你給我記住這一點!」
「我沒有忘記。」她睜大眼看著自己的母親,「但是,這不代表我得像狗一樣沒有尊嚴。我不可能跟李小姐道歉的!」
「玫兒,你給我跪下!」杜姨氣急了,四處尋找棍棒。她的玫兒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她應該永遠的乖順、永遠的聽話。
走到櫃子邊,她拿起慣用的擀面棍。
杜玫兒打小就是被那根棍子打到大的,她不甘願,但仍委屈地跪下。今天就算被打到死,她也不可能去道歉!
「杜姨。」
一個人影驀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廚房門口,不知站了多久。
嚇了一跳的杜姨,手中的擀面棍無處藏匿,驚慌失措地呆看著倚在廚房門口的孱弱身影。
杜玫兒也吃驚地回首,一發現是胡紹寧,整個人都傻了。
「你怎麼還沒睡?」她第一個反應是這個。紹寧吃完藥就該睡了!
胡紹寧穿著水藍色睡衣,手裡拿著冰袋,緩步地走了進來。他幾乎沒進過廚房,有點好奇又有點閒散地環顧四周,絲毫不在意廚房裡兩個緊繃著的女人。
「我拿冰袋要給玫兒冰敷腫起來的臉頰。」他始終帶著笑容,就著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一點小傷,少爺不用擔心。」杜姨緊張地低著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尊敬胡家的人,但對於這個才十幾歲的病弱男孩,每次都會不由得敬畏他。
他的眼神,總讓她覺得不自在。
「沒關係,我還有點時間,您慢慢打。」他輕鬆自若地撐著臉頰,「等您打完,我就熬夜幫玫兒冰敷、幫她上藥,徹夜未眠也沒關係。」
「這怎麼可以!」她慌了。要是讓少爺一整夜沒睡,明兒個肯定發高燒!
「問題是,您看起來正準備動手,我也不好阻止您對吧?」胡紹寧看著她,笑容滿面,但眼神卻凌厲無比。
原來以前玫兒身上的青紫,全是那根擀面棍打的。
「沒……沒的事。玫兒,快點去睡。」杜姨懼於他凌厲的目光,趕緊叫女兒起身,「洗完澡就快點上床睡覺!」
杜玫兒站起身子,心緒紊亂地看著胡紹寧。他怎麼跑進廚房來了?而且還那樣對媽說話。
她聽得出來,紹寧在生氣。
他如果情緒過於激動的話,心臟會受不了,所以他永遠都是平心靜氣地處理所有情緒;越生氣時,他會笑得越溫柔,得眼神冰冷得足以殺死人。
「所以……杜姨不打了?」他沒打算放過想動手打玫兒的人,即使是她的母親。
「紹寧,」杜玫兒趕緊出聲制止,她知道他在生母親的氣,「是我不好,我……」
「你被打還叫你不好?你腦子是燒壞了嗎?」他轉過頭瞪了她一眼,「別說話惹我生氣!」
杜玫兒趕緊噤聲,怕他的怒氣更熾,因為他剛剛的語氣真的有點激動。
「杜姨,我想跟您說清楚,我沒把您當傭人,也沒把玫兒當傭人,所以我不要再聽見任何有關身份地位的話。」他深吸一口氣,想維持心律規整,「還有,我不允許玫兒離開我身邊!轉學這件事,不許再讓我聽見!」
杜姨倉皇地絞著圍裙。她知道自己惹少爺生氣了,但她萬萬沒想到,少爺會如此袒護玫兒!
「今天的事玫兒沒有錯,她不需要跟李晏慈道歉,也不許再提這件事!」
「是。」對胡家人,杜姨永遠都是言聽計從。
胡紹寧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他覺得一個人值不值得尊重,在於他有沒有尊重自己;杜姨長年以來自貶身份,看輕自己的地位跟身份,只讓他看不起她。
若不是她真的很照顧他,這種人早就被他趕出去了。
轉過身,他拉過杜玫兒就要離去。
「喔,對了,杜姨,忘記跟你說一件事。」他突然又轉回身,嚇得杜姨一陣慌亂。「今天我才在學校公佈,以後誰對付玫兒就是對付我。」
她睜圓雙眼,腦海中竄出今天早上夫人跟老爺的對話。少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護著玫兒的行徑跟態度,真的很……很令人匪夷所思啊!
「知道了。」秉持絕對的服從,她戰慄地點了點頭,不敢反駁。
下一秒,胡紹寧拽著杜玫兒離開廚房,直接上了二樓,進到他的房間。
一直沒開口的杜玫兒,順從地坐了下來,既疑惑又有點感動地望著胡紹寧。
他今天一連救了她兩次。
只是,他對媽說的話太重了,好歹她是她媽耶,母親教訓小孩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過來一點。」他搬了張椅子到她面前,並將她的身子拉向前。
然後裹著毛巾的冰袋輕柔地貼上她的臉頰。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眨著眼,呼吸有些急促。最近她不喜歡跟紹寧靠得太近。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每次跟紹寧靠得太近,她的心會跳得非常快。
「不要動!」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不許她退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