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拿起,發現那是一個小布包,她從沈甸的觸感得知裡頭包的是銀兩,頓時像被人狠狠擰碎了她的心,她愣站原地,一步也移動不了。
她不要他的感激,不要他這種回報,她只是想……只是想再跟他聊聊天,把握所餘不多的時間再多聊一些,就這樣而已……
「報上名來──咦?」快步衝進的人影越過她,直接張臂擋在她前方,卻狐疑頓住,又迅速回頭望向她。「人呢?」
茱萸怔怔地看著突然冒出的小煦,水眸不曾稍瞬,人是映入了眼,卻像是完全沒將他看進眼裡。
她應該被嚇到,但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就算此時是父親出現也不會讓她感到驚訝。她的神魂彷彿被取走了一部分,就像這個被清空的山洞一樣,整個人虛虛浮浮的,所有的情緒反應都離她好遠。
昨晚茱萸因為預計帶馬總管前來,難得空了一晚沒過來這裡,害得想找出她為何睡眠不足的小煦苦守一夜,卻一無所獲。
今天她失神的模樣和父親的暗示,引得小煦又守在她的房前,在逮到她暗夜離家的詭異行徑時,甚至還能沉住氣跟到這兒,結果還是什麼也沒發現。
得不到回答,小煦不死心地在山洞裡四處尋找蛛絲馬跡,越找越氣。
「沒有人啊,你這麼晚來這種鬼地方做什麼?」啥證據也找不到,他又跳回她面前逼問。
他還以為山洞裡躲了什麼人要和小草私會,一衝進來就想先發制人,卻反而弄得對著山洞大喊的自己像個傻子似的。
是啊,他都不告而別了,她還來這裡做什麼……隱於袖下的手緊握著那袋銀子,茱萸神情恍惚地離開了山洞。
小煦看得心驚,氣也不生了,趕緊一路追喊。
「小草,怎麼了?你別不說話……你不會還是睡著的吧?我聽過有人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到處走,別跟我說你染上了這種怪病哦……如果醒著的話就應我一下,小草?小草──」
「吳公子,這邊請。」
某個城鎮的街道一角,富紳模樣的中年男人走在前頭,領著一名身著華服的年輕男人走進一間鋪子,裡頭的櫃檯、桌椅都蒙著一層薄灰,從擺置約略看得出這兒以前是間飯館。
「您眼光獨到,曉得挑上我這間鋪子,這裡人來人往,開什麼賺什麼。只要您滿意,我開出來的價格也會讓您滿意。」明明來了半晌也沒見有人從門前走過,富紳還是說得口沫橫飛,一點也不心虛。
年輕男人從進了門就不停朝外張望,猥瑣膽小的樣貌和那身華服一點也不配,倒像是硬生生套上去的。
一心想把鋪子賣出去的富紳雖覺得怪,仍熱絡地直推薦。「您要不要到裡頭瞧瞧……」
「許牛,你終於出現了。」一道徐沈嗓音突然響起,讓富紳當場跳離地面三尺。
「誰……」回頭看到站在門口的頎長身形,富紳更是嚇白了臉。「我不姓許,也不叫什麼牛啊豬的,你認錯人了。」他急急否認,閃身就要衝出鋪了,卻被一把拉住。
對方看似不費吹灰之力地握住他的臂膀,卻不論富紳怎麼掙都掙不開,讓跟著富紳進來的年輕男人看傻了眼。
「你可以走了。」另一隻空置的手還能輕鬆彈指,劃弧飛出的銀兩不偏不倚地落在年輕男人面前,他伸出手剛好接住。「順便將門帶上。」
有錢最大,管他們是什麼關係!年輕男人立刻捧著銀兩喜孜孜地離開,門一關上,窗戶都緊閉的店舖頓時暗了許多。
富紳這才明白自己中了計,憤怒咆哮:「你設了陷阱把我誘出來?卑……」卻在對上那雙冷列眸子時,最後一個字硬生生地吞下肚,憶起面臨的危機,心裡叫苦不迭。
他現在可不敢再小覷這人了,都怪這男人長得一臉俊逸,第一次見面時,自個兒瞎了眼將他當成好欺負的書生,結果眼睛都還來不及眨,胳臂就差點被他扭斷,幸好有人經過,讓他幸運逃回家。
他躲了好多天不敢出府,這人都沒再出現,他還以為風頭過了,沒想到……
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霍戎輕輕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若不這樣,怎麼能讓你離開家門?只要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你平安無事,反之──」他停了口,握住對方的力道象徵性地緊了一緊。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對付方式,許牛這些年來享盡奢華,早已成了貪生怕死之人,些許的威嚇及疼痛遠比利誘、苦勸來得有效。
感覺到握在手中的臂膀正拚命發抖,霍戎滿意地勾揚唇角。
找到許牛,代表他的任務已到尾聲,回去向王爺稟報結果後,他就可以將經歷過的一切拋到腦後,包括她……突然脫羈的思緒讓他眸色一暗,迅速再凝聚意志力,強硬地將那張清麗面容自腦海抹去。
他很絕情。
在確定那個村莊沒有他所要找的線索,立下決定離開,甚至沒有正式的道別,只有似是而非的一句再會,這就是他給救命恩人的回報方式。
她那時水眸圓瞠的受傷表情,總在他心神失防時佔領他的思緒,譴責他的自私,他必須用更多的冷硬去鞏固自己,才能將那抹情緒壓下。
幸好這個難找的許牛轉移了他不少心思,在他們的鄰村問到有人在十數年前突然離鄉,聽聞後來在另一個省城以租售房產發跡,剛好也姓許,各項符合的條件讓他追到了這裡。
隱姓埋名的許牛讓他又費了番功夫尋找,好不容易將這個城鎮以租售店舖牟利的財主篩選得只剩下他。而當他出現在他面前,那聽到「許牛」二字大驚失色的反應騙不了人,更讓霍戎確定自己押對了寶,於是他故意等,好幾天都沒再出現,等到對方鬆懈了心防,他才從街上找了個地痞,給了賞錢和華服要他假扮買主引許牛自動送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