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外面的空氣比較新鮮嗎?麻煩你打包一份讓我分享,不用敲門了。」
果然是他,她的惡運來源。
常弄歡並非不戰而逃的懦夫,轉身一腳踢開門衝向褚紅色大桌,雙手撐在桌面朝坐在皮椅上的男人大聲咆哮。
「你……你陰魂不散呀!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是不是我蹲個馬桶你都要湊上前聞聞香?」這人比鬼還可怕。
「你的口水噴到我了。」指頭一抹,一小滴濕液取自鼻尖。
「口水有毒呀!我肯到此一遊是你的福氣,少裝出一副我不認識你的表情。」她一怒之下拍了桌子。
他微露心疼的神色。「別敲壞了我的桌子,我記得某人曾威脅我千萬不要自作多情,見了面要視同陌路人。」
「哈哈哈!你幾時掛上狗牌聽人使喚,叫你吃屎你要不要問吃幾口?」做作的男人。
「要我說請坐嗎?待客之道我比某人懂禮些。」他一說完,立即有人主動推了張椅子過來。
仇人見面不大打出手已是有損人類守則,豈有任人擺佈的道理,他要她坐,她偏不坐,一腳不雅地跨在椅子上擺出大姐大的挑釁動作。
為反對而反對的常弄歡挑戰他的權威,不馴的目光場散著狂色,寫意地不在乎他忽沉的眸色。
「常小姐,你走光了。」粉綠色的三角底褲,微露細微的體毛。
「姓揍的,你會長針眼。」該死的,她都忘了今天穿的是短裙。
可惜了,她遮得真快。「請容我自我介紹,復性東方,單名是彈奏的奏,東方奏,新上任的音樂總監。」
「你有病呀!搞那麼多分身,官司打不贏人家所以改行了?」進門前應該看看門牌上的姓名才是。
一下子律師,一下子音樂總監,說不定到了明天是太空總署的署長——旁邊那個倒垃圾的工友。她不看好他的前途。
人若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想要闖出一番成績是愛麗絲夢遊仙境,夢做得再大還是一場空。
「律師是主業,音樂總監是副業,能者多勞。」賞心悅目的她。
她用著酸溜溜的口氣一睇。「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錢都要賺,不怕半夜一翻身被錢給壓死。」
賺錢的行列吶!美金、台幣一把抓,簡直是A錢始祖,連渣都不留給別人舔。
「世態炎涼,不存點老婆本不成,誰像你有『隱名』養。」他不經意地試探。
「你還不夠有錢呀!『隱名』一首歌能賺多少?光是扣稅就扣去了一大半。」敢在她面前唏噓,富人對窮人說我好窮。
常弄歡並未如他之意的洩露身份,在她的觀念裡分得很清楚,作詞譜曲時的女人才是「隱名」,日常生活中她就是常弄歡,平凡的穴居女子。
她一直不認為走在人群中的自己是「隱名」,隱藏本名是不得不的措施,只限定某些再定情形,大部份的時間她還是她,為生活打拼的自由人。
「隱名」是「隱名」,常弄歡是常弄歡,兩者各自獨立並不衝突,她有雙重個性。
感性的「隱名」,火爆的常弄歡。
「你要私底下拿暗盤不報稅?」逮不到她有點遺憾。
東方奏表情溫和得像面對初識者。
她扳扳手指頭發出叩聲。「知道嗎?我突然有揍你的心情。」
「你要抽多少才覺得滿意?畢竟你創作的詞曲相當受歡迎。」他一副好商量地任由她開價。
「那要看你的誠意,我一個月只寫一首歌,多了就跳河去。」腦神經過度衰竭。
錢的多寡她並不在意,存心要刁難而已。
眼底染上笑意,他覺得她可愛極了。「每首歌簽約金一百萬,每張CD抽百分之十如何?」「這麼慷慨不會有詐吧?別騙我簽下賣身契。」咦!
她有種怪怪的感覺。
「這點你大可放心,台灣方面有專門處理合約的律師,何冠中何律師。」要是她對感情也如此好騙就好了。
何冠中堆滿職業式的笑容起身。「你好,敝人是何氏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你該認識我吧?」
「誰認識你,你很有名嗎?」當她是作奸犯科之輩呀!常常得走法院。
她還沒倒霉到需要律師。在常弄歡的心裡認定律師即代表官司,而官司等於罪犯,再來便是判刑——坐監,所以她對律師的印象不是很好。
以往簽合約書是一式兩份,看了無不公之處,她就簽名蓋章,支票拿到手就走人,管他有無律師在場,賣掉了就是別人的,銷售量好壞不關她的事,唱片公司要負全責,誰叫他們包裝不好。
「呃,我是妙妙的男……朋友,你的學妹妙紗,記得嗎?」他面子有點掛不住地提出心上人增加印象。
「阿喵口中的鄰家大哥哥,很粘人的那一個?」她懷疑地一瞧,口氣充滿不確定。
「粘人……」他心要碎了,妙妙居然嫌他粘。「是啦!就是我。」
「你被人倒會了嗎?幹嗎一臉鳥大便。」綠得發臭,神情委靡。
「你才被人倒會,我……」他語氣一沖地揚高聲量,怒不可遏。
「何律師,你的風度。」東方奏威儀的聲音中含著警告的意味。
他訕訕然地一曬。「抱歉,我太激動了。」
百無禁忌的人還是有個小缺點,就是情感智障,聽不進任何負面的諫言。
「東方奏,你的律師很情緒化,是不是女性荷爾蒙激素過量了?」真失望。
她在說什麼?說他女性荷爾蒙過……不打女人的何冠中用眼神凌遲她。
「常小姐,我的律師很正常,我相信他已很久不打女性荷爾蒙了。」他揶揄地一瞟氣得嘴角扭曲的何大律師。
「東方……」
東方奏伸出一指制止他發言。「何律師,準備好合約書。」
「是,東、方、先、生。」他狠狠地一瞪,暗罵句見色忘友。
「常小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他朝她伸出手,臉上的笑容十分誠懇。
可她卻大為不安。「握手就免了,我們的交情就像白開水,淡得無色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