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對織錦一竅不通,但在眾多織品中一眼就可清楚看出,數百件織錦中,那兩件格外耀眼出色,令人驚歎的織品。
看著楊釗沉吟的表情,商商緊張的各抓著大哥、二哥一隻臂膀,這批織錦是她花了近半個月時間,親自監督、設計花樣,挑選殷織坊最好的織工完成的,織法的細緻、繁複程度都遠超過殷家以往所織出的任何一匹布。
所有織品全看過一回後,楊釗說話了。
「把那兩件拿過來,其他的全撤了!」大手一比,兩名隨從趕緊各拿一塊織品到楊釗面前,讓他好好端詳個仔細。
看著手中的織錦,方才遠觀已是教人驚艷,如今再湊近細看,更是教人屏息。
第一件織品紋飾繁多,特別採用凸顯皇族尊貴身份的吉祥圖案,別緻精美;濃艷的色彩和細緻的暈色色澤勻稱,再以金線絞邊,華麗典雅、貴氣十足。
至於第二件織品,花紋複雜多樣,採用古典雅致的對雉、鳳凰、花樹對鹿等圖案,色彩艷麗鮮明、圖樣生動細膩,紋緯流暢交錯,多了一分女性的柔美氣息,也是無懈可擊的上等成品。
「實在太精巧、太精巧了!」楊釗捧著兩塊織錦一看再看、歎聲連連。
這兩塊織品各有千秋、織法風格回然不同,楊釗斟酌又斟酌,卻不知道要取捨哪個好,實在傷透了腦筋。
管他的,反正這織品是要巴結他那好運成為貴妃的堂妹楊玉環,人家說多多益善,這兩塊織錦精巧細膩、巧奪天工,一定會讓楊貴妃愛不釋手!
「好,就決定是它了!」
楊釗興高采烈的這麼一喊,頓時喧嚷吵雜的人群鴉雀無聲,彷彿給人割走了舌頭似的。
分立在人群最前頭,商商跟裴玦不由得互望一眼,他們知道,此刻楊釗手裡拿著的,正是裴家的「青坊」跟殷家的「殷織坊」的織錦。
商商望著裴玦那張胸有成竹的臉孔,不由得緊張的抓緊大哥的手臂。
「大哥——」
「別慌,咱們起碼有一半勝算。」大哥輕拍她的肩頭安撫道。
「是啊,商商,你怎能懷疑自己廢寢忘食的心血?你瞧那楊釗拿著咱們跟裴家的織錦,愛不釋手的看了又看,老半天都捨不得放下,放心,若楊釗沒選中你的織錦,就表示他有眼不識泰山。」二哥也在一旁笑嘻嘻的安慰。
大哥、二哥的安慰一點也解除不了商商內心的緊張與不安,萬一真給那裴玦選上了,而她辛苦設計出來的心血卻落選了,豈不真應了他所說的:她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一無是處?!
琢磨了許久,只見楊釗清清喉嚨,一派威風的朗聲宣佈道:
「這回要呈進宮去的織錦,就決定是——青坊!」楊釗開口一宣佈,登時群眾宛如沸騰的開水,喧喧嚷嚷的鬧成一片。
「真是青坊?我就說嘛,這放眼錦城還有誰能與青坊匹敵——」
「可不是嗎,尋常的小織坊終究還是遠遠不及青坊,連楊釗那種粗人都——」
「喂,你小聲點,不想活啦,現在楊釗可是章仇大人跟前的紅人,得罪了他,有你好看的!」
週遭傳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商商腦中一片空白的怔在原地,一雙小手頹然從大哥的手臂上滑落,心情簡直跟聽到宣判斬首示眾沒兩樣。
殷家織坊輸了——不,是她輸了!
一直想習得爹爹、兄長做生意的本領,雖然他們始終以看待奶娃兒胡鬧的眼光瞧她,但她從未放棄做出一番成就來讓他們刮目相看,但如今,不就證明了她果然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還有——」
這聲「還有」提醒了眾人還有伏筆,整場鬧哄哄的喧嚷立即打住了,每個人皆面露詫異、難以置信,靜默等待這場織錦之爭的最後結果。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瀰漫著股緊繃的氣氛,眾人屏氣凝神以待,沒人敢眨眼,就連喘口氣都得小心翼翼。
「殷織坊!」
話一說完,眾人先是瞠大眼,隨即沸沸揚揚的喧鬧開來,大伙忙不迭收起張得有如碗大般的嘴,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議論起來,沒人敢相信,錦城的兩大織錦世家,竟然同時被選為入宮的貢品。
「太好了,商商,你辦到了!」
還是二哥把她當布娃娃似的拎到半空中高興轉著,才轉回她一點神智來。
「大——大哥、二哥,我們也被選上了?」落地後許久,她用像是還飄在雲端上的聲音問。
「可不是,真有你的!」二哥寵溺的輕捏她白嫩的臉頰。
「商商,這回你可是居了大功。」難得大哥也笑了。
「這回爹可要對你另眼相看了。」二哥在一旁喜孜孜的說,簡直比她還高興。
彷彿置身夢中,商商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就怕一口氣若不小心喘得大了點,這美好的夢境就會破滅。
四周鬧哄哄的議論聲、不住投來的艷羨目光與道賀聲,將她恍惚的神智拉回現實。
她真的辦到了?!
怔愣微張的小嘴慢慢拉開了笑,激動的情緒在胸口翻湧,帶著幾分驕傲、幾分神氣的目光立刻投向鬧哄哄的另一頭,卻在半空中與一道犀利的視線撞個正著。
一剎那間,耀武揚威的念頭全不見了蹤影,在他彷彿會炙人的灼灼目光下,商商的胸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撞擊似的,頓時腦筋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身旁的吵雜聲、萬頭攢動的人群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兩道懾人的目光刺得她眼兒,心口發燙。
她甚至連該逃都忘了!
第5章(1)
「商商,你怎麼啦?」
耳邊驟然傳來的聲音,把她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沒 沒什麼!」商商倉皇收回目光,轉頭朝二哥不自在的擠出一抹笑。
「你在看什麼?瞧你看得魂都快飛了似的?」殷步青嘀嘀咕咕的伸長脖子,往遠處探頭探腦。
「哪有?你別瞎猜好不好。」她心虛的趕忙擠身擋住二哥,恨不得拿兩塊攤子上的燒餅往他眼睛上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