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給貴妃送個貢品嘛,又不是登天去給王母娘娘送蟠桃,哪有什麼難?瞧你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商商不滿的嘀咕。
「商商,你懂也好、不明白也罷,總之,我不能答應你,就算我肯,爹也絕不會點頭的。」
說著,殷步青像是怕她又繼續糾纏似的,連忙把她往門外推。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房去歇著吧,乖!」睡一覺,明天她就會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可是,二哥——」
才正要開口,眼前的門卻驟然在她鼻端前用力關起。
站在房門外,商商憤憤的瞪著緊閉的門,眼中散發著一股不輕易認輸的鬥志。
二哥,這可是你逼我的,既然你對我不仁,就別怪我對你不義!
這趟長安,她非去不可!
一轉身,她偷偷摸摸的趁黑溜出了殷家,上了大街就直奔城裡最大的藥房。
眼見店家早已關起大門不做生意,商商不客氣的大力敲門,直到漆黑的屋子裡又亮起了燈。
「是誰啊,都這麼晚了——」一陣嘀咕聲伴隨著大門霍然打開。
見睡眼惺忪的老闆出現,商商收起最後一絲猶豫,深吸了口氣,堅定的吐出一句:「我要買蒙汗藥!」
***
十二月寒風蕭索的隆冬。
錦城城門外,停著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七、八名清一色著青衣黑褲的隨從圍繞著馬車而立,裴玦輕裝簡從只帶了一匹馬跟一名隨身侍從,後頭則是一大車準備送進長安的織錦,浩浩蕩蕩一行人等著出發,但卻獨缺殷家。
冷風颼颼吹著,拉緊了襖袍卻依然抵擋不住襲人的酷寒,更教人情緒浮躁。
突然間,布簾被掀開,楊釗從馬車裡探出頭來,不耐的皺著眉嘀嘀咕咕道。
「殷家怎麼還沒到?是不是不來了?」
「大人,我們等還是不等?」替楊釗發落大小事的穆總管家言觀色的上前問。
這聲「大人」,讓裴玦聽來是分外黥耳。
一個街頭小混混一夕之間成了意氣風發的採訪支使,說什麼也教人服不了氣。
」這——再等等吧,萬一貴妃問起織錦瑣瑣碎碎的細節,我要怎麼個答法?」猶豫半晌,楊釗還是皺著眉擺擺手,轉頭傲慢的朝裴玦問。「喂,殷家人呢?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沒來?」
「我姓裴,不姓殷,大人問錯人了。」看也不看楊釗一眼,裴玦冷冰冰的吐出一句。
「你——」楊釗難堪的漲紅了臉,這傢伙非但不買他的帳,還敢端著比他還大的架子,簡直是豈有此理!
但氣歸氣,他卻拿裴玦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暗自氣悶。
「這殷家敢情是吞了熊心豹子膽,竟讓我這堂堂支使大人等他們,簡直太不像話了——」楊釗氣急敗壞的罵著。
裴玦擰著眉,神情嚴肅的不發一語,目光遠眺城門內。
終於,一個身影出現在長街盡頭,邁著疾步而來的身影由遠而近。
一看到那抹身影走近,裴玦眉間的折痕更深,像是快揪斷似的。
那是殷商商,手裡掛著一隻錦布包袱,身上穿著件活像丫鬟似的樸衫素襖、踩著雙繡花鞋,連走帶跑,還不時往後看,彷彿剛從哪裡逃出來似的——
「各位——抱歉,我——來遲了!」
她氣喘吁吁的停在眾人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裴玦面無表情冷冷打量她,只見她頭髮亂了、繡花鞋被污泥弄髒了,慌張模樣看來有些狼狽。
「你來這做什麼?殷步青呢?」他不帶一絲情緒的盯住她。
「我二哥他臨時病了,所以派我代表殷家送織錦進宮。」她穩住氣息,強做鎮定的綻放出自出生以來最甜蜜的笑容。
「你?」裴玦先是不敢置信的瞠大眼,隨即陰惻惻的瞇起眼。
「別開玩笑了,這趟遠赴長安進貢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女人怎麼能跟著去?」裴玦還來不及開口,一旁的楊釗就已經雞貓子喊叫起來。
「別胡鬧了,快回去叫你爹,要不你大哥來也行,總之派個像樣的人來,你回去繡花、彈琴,我們還得趕緊出發去辦正事!」楊釗蹙著眉頭,輕視的揮著手。
一抹怒氣自商商的眼底一閃而逝,但她卻還是勉強綻起笑,好聲好氣的說道:「楊釗——不,楊支使,請您放心,殷家既然派我來就表示我有能力遠赴長安,絕不會給各位惹麻煩的。」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一旁的穆總管站了出來,客氣的提醒她:「殷姑娘,再怎麼說你終究是個姑娘家,跟我們這些男人千里跋涉,不只一路辛苦,恐怕也會有很多不方便——」
「我這人很隨和的,既沒有什麼怪癖好,也沒有又多又臭的規矩,你們放心好了!」她爽快的一擺手,笑咪咪的說。
眾人面有菜色的互望一眼,不方便的當然不是她,而是他們這群粗手粗腳的大男人。
「時間不早了,咱們就快些出發吧!」
像是想起什麼,商商看了眼城門,連忙催促大家啟程,說著便率先往前頭走。
才剛越過裴玦身旁,突然間,一隻帶怒氣的大掌一把鉗住她的手臂。
「你以為這是兒戲嗎?」
吃疼的轉頭迎向那張陰鷙的俊臉,商商差點忍不住回嘴,但在這節骨眼上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跟他正面衝突,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我是要跟著去辦正事的,怎麼會是兒戲?」她佯裝聽不懂的故意反問。
「少跟我來裝無辜那一套。」她肚子裡打著什麼主意,他一眼就看透了。
「你到底在怕什麼?」商商不耐的斜睨著他。「如果你是怕我連累你的話,這你大可放心,我可以照顧我自己,絕不會拖累任何人——尤其是你!」她不客氣的指著他鼻子撂話。
「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你可知道長安有多遠?這不是兒戲,更不是穿戴得漂漂亮亮,到大街上逛街玩耍這麼簡單而已,現下時局不穩,流寇盜賊四起,一個不小心隨時可能送命的。」他咬牙切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