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點忐忑的撕下一塊肉,她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他沒有騙她,兔子真的好好吃——她滿足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嘴裡的肉還沒嚥下去,手卻已迫不及待的又去撕第二塊,儼然忘了剛剛大唱高調,不能把可愛的兔子當作食物的是誰。
經過先前那番折騰,又跟裴玦賭氣好半天,飢腸轆轆的商商簡直可以吞下一頭牛——
把剩下半邊的兔肉啃得乾乾淨淨,她滿足的抹抹嘴、吁了一口氣,露出方才被她鄙視不已,跟裴玦一模一樣的滿足表情。
這廂的她一臉滿足的靠在樹下小憩,殊不知遠處一個身影正斜倚在樹後遠遠望著她,唇邊勾著抹輕得幾乎察覺不出的笑。
幽深眼神裡,糾結纏繞著的是難以釐清的複雜情緒。
***
「醒一醒,該走了!」
靠坐在樹下,剛吃飽的商商在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被他驚醒。
「水呢?」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立刻想起她是等水等到睡著。
「沒找到!」他含糊丟來一句,逕自滅掉餘燼未滅的火堆。
「沒找到?」可她明明就有聽到水聲啊——商商納悶的嘀咕著,一起身,看到他逕自往前走去。「喂,你要去哪?」
「長安。」他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長安?聞言,商商驚喜的瞠大眼。
「真的?你決定要去找楊釗算帳了?」她興奮的衝到他面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看著那雙璀璨得好像天上星星的雙眸,裴玦心口一悸,隨即逃避似的繞過她快步往前走。
「性命可以丟,織錦世家的名號不能被辱沒,我得確定楊釗確實讓楊貴妃知道織錦出自裴、殷兩家。」
「沒錯!」商商點頭如搗蒜,第一次覺得裴玦這麼有氣魄。
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商商不再覺得走路是個苦差事,她的心已經飛到長安,找那個現實狡詐的楊釗算帳去了!
很快天暗了下來,沒了楊釗帶的數十名隨從相互照應,裴玦跟商商兩人置身闃黑荒野間,倍覺勢單力孤。
趁著天完全黑之前,裴玦找到一個隱蔽安全的石洞過夜。
商商才剛坐下來歇腿,不一會兒就見他拎了只野兔回來,或許是他下手太輕,野兔不一會兒就在他手裡倉皇掙扎起來。
「又要吃兔肉?」商商問,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正準備生火的裴玦頓了下,抬頭望著那張寫滿不忍的小臉,發現嬌生慣養的殷商商撇開天真過頭、固執倔強的缺點,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小女人。
繃著臉看了眼手裡的兔子,明明知道這根本是婦人之仁,尤其在又餓又累的情況下無異是自找麻煩。
但鬼迷心竅似的,他卻倏然起身往外走,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他端著比剛才好看不到哪去的臉色回來了,手裡卻拎著兩條肥碩無比的魚。
看到魚,商商原本哀愁的小臉先是一愣,隨即歡喜的展開笑顏。
「你去抓魚?」她驚喜的跳起身,毫不猶豫的朝他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他。
她毫無預兆的舉動,讓他的心口驀然一窒,連呼吸都困難,好像她摟住的不是他身軀,而是他的心似的。
「你真是個好人!」她衝動的喊。
好人?
聞言,裴玦的心口又是一緊。
從商以來,人們都在背後批評他唯利是圖、不擇手段,但「好人」這兩個字,卻是從他沒給過好臉色、總嫌她是個累贅的殷商商口中說出來,他所受的震撼不亞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謝謝你,沒想到你竟為了我摸黑去抓魚!」她感激涕零的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望著他。
又是這種眼神!
每當她拿這雙璀璨得像是天上星子的眼眸凝望他,他總覺得身體裡有某種東西正慢慢的甦醒、擴大,力量之強大連他都快無法壓抑
「別往臉上貼金,我是為了我的肚子著想。」像是被炙熱燙人的炭火給觸痛,他刻意迴避她的目光,遽然轉身去生火。
「可是你剛剛明明已經獵到野兔,卻放走了它。」她心無城府的甜笑著,但笑容裡的無邪與甜美,卻再度攪亂他的心。
裴玦氣惱的瞪著她——這女人,非得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兔肉我吃膩了,想換個口味不行嗎?」他沒好氣的堵她一句。
「可是天這麼黑,外頭這麼冷,你卻還跑去抓魚,根本就是——」
她不死心,也無視於他一張比外頭天色還黑的臭臉,逕自在他耳邊嘰哩呱啦的一長串,像是非得從他嘴裡逼出一點話來。
被她問得心煩,他乾脆連火也不生了,霍然起身氣惱地瞪住她。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既是氣惱又是臉紅的,像是有話悶在心裡許久,卻又難以啟齒。「哼,不說就算了!」她氣惱地跺腳,逕自轉身跑到石洞一角生悶氣。
裴玦臭著臉懶得理她,逕自又坐下來繼續生火、烤魚,然後吃掉了其中一隻,便照例走出洞外去。
半個時辰後再回來,架上的魚已經不見了,地上多出一堆啃得乾乾淨淨的魚骨頭,不知怎麼的,他此刻心中的感覺是鬆口氣,再也沒有半點怒氣。
沒多看蹲在角落裡的小人兒,他逕自找了個地方和衣躺下,但閉上眼,卻擋不住她離得老遠,卻依然陣陣沁入鼻端的馨香氣息。
他納悶,為什麼在這荒郊野外落難,她怎麼還能聞起來像上等甜品般可口?
「喂,你生氣啦?」
突然間,一隻小手試探似的戳戳他的背,不知何時她竟不聲不響的靠到他身後來。
連忙驅走心頭的遐思,裴玦佯裝沒聽到。
「謝謝你替我抓魚。」許久,身後小小聲傳來一句。
身軀一震,裴玦緩緩睜開眼,感覺背後似乎隱隱發燙。
「睡吧!」他平靜說了句。
商商咬著唇嚥下失望,坐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是那樣熟悉卻又遙遠。
對這個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卻又總是第一個挺身保護她的男人,她心裡有著難以解釋的複雜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