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帳房不是一般侍女奴婢可以隨意進出的,小歡能這樣自由地出入,想必是獲得了母親的同意,蔚凌雲瞧她連毛筆都拿不穩,睡眼惺忪,面有倦色,卻依然固執地要將帳本翻完,心中頓時感到不忍。
這丫頭倔,倔到一心一意要為他蔚家奉獻,倔到他無法再漠視她的努力。
他輕歎一口氣,無法言說自己現在是何心情,只能轉身離開,緩緩回到房裡。
翌日,蔚凌雲特別交代其他奴婢,不要叫醒小歡。
「公子可是要去酒坊?」他喚來蔚家其他被調離的奴婢為他更衣,便聽見侍女說道:「我說這小歡也太不識大體,公子要去哪兒,還需要她多嘴?」
「是不需要多嘴。」蔚凌雲低沉道。
侍女見狀,又欣喜地說:「就說這小歡太自以為是……」
「不需多嘴的是你。」
沒料到公子竟是此意,侍女當下僵住笑容,不知該如何回應。
「沒事了,下去吧!」
蔚凌雲揮了揮手,示意侍女退下。他則牽來馬匹,打算獨自出府。
小歡昨夜太過疲憊,就讓她多睡會吧!
看來這丫頭在府裡必定受到許多非議,往日那些巴著他的侍女們,現在一定對她敵意甚深,但卻見她每日依然全心全意地伺候自己。
這小丫頭何必如此逞強呢?
他斂下了眉,縱身上馬。蔚凌雲心中有著些許不捨,反覆思考著,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辜負這樣的一個小姑娘。
持著馬韁,蔚凌雲的馬兒經過了酒坊卻未停駐,他右臂一彎,將馬兒帶到了蔚家鋪子前,巡視察看。
而在府裡熟睡的小歡,直到日上三竿才慌忙起身。
「怎麼沒人喊我起來?」小歡慌慌張張地往公子房裡去。「公子對不住,小歡今天睡過了時辰……咦?公子呢?」
房裡空無一人,小歡轉身卻發現另一名侍女拿著公子的衣物正要進房。
「公子怎麼不在?」小歡急忙問道。
「一早出去了。」
「去哪兒?」
「公子去哪兒,是我們下人管得著的嗎?」
只見侍女將公子的衣物放下,沒好臉色地對小歡道:「當婢女就要有婢女的模樣,主子開心最重要,不管公子今天是要上酒坊、還是找誰伺候,都輪不到你來多嘴。」
「公子一早沒差人叫醒我,就是為了去酒坊?」小歡瞠眼問著,侍女的冷嘲熱諷,她決定暫時先擱在一旁不理。
侍女見小歡不理會自己說的話,也不打算回答她,瞪了小歡一眼便離去。
小歡獨自留在蔚凌雲的房裡又氣又惱,怎麼公子就是習性不改?怎麼公子……會找來別人伺候他?
她獨自在房裡踱步,擔心煩惱,怕公子又去了酒樓。還有,為何自己心底有著一絲捉摸不定的酸澀感?
看著這間平日只有自己進出的蔚家大公子寢房,小歡有份說不出的熟悉感,這兒似乎只該有公子和她的存在,為何今日多了一個侍女?
她在房裡來來回回不停地走著,直到天色暗下,好不容易聽見公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回來了!」她雀躍一跳,直往大門奔去。
蔚凌雲一拋下馬韁,就見到小歡急步朝他奔來,她面容掛著期盼的笑靨,眸裡卻又含著些許的不悅。
「公子去哪兒了?」小歡蹦到蔚凌雲面前,蔚凌雲瞧她這率真可人的模樣,巧笑倩兮,突然有股衝動,想撫摸她紅潤的雙頰。
「昨晚被人整得什麼東西都吃不得,今天只好到酒坊好好享受去。」他勾起一笑,果然惹得小歡直跺腳。
「小歡又不是故意的,誰教公子屢勸都不聽,還把我獨自留在樹梢上,所以我回府後……」
「回府後氣急敗壞,只想著該怎麼好好教訓本公子,是嗎?」蔚凌雲一面說一面脫下外衣,小歡很自然地接下衣物。
「公子是在生氣嗎?小歡今晚已準備好許多清淡飯菜,讓公子暖暖胃,公子會留在府裡吧?」
「你準備的東西,我還敢吃?」
蔚凌雲此話一出,果然又惹得小歡又急又惱,但他已邁開步伐往自個兒的房裡走去,小歡快步跟在後頭。
桌上果然已擺好熱騰騰的白粥和清淡小菜,小歡怕公子不肯吃,忙端起碗替他舀粥。
「公子用膳吧!」小歡兩手端著白粥,望著蔚凌雲。
「確定沒有亂加些什麼東西?」
「小歡沒這膽子了!」若非他是主子,小歡真想再嗔他一句。
「那麼你先嘗一口,再餵我吃。」怎料蔚凌雲不知是無心還是故意,對她這樣說道,讓小歡頓時俏顏一紅。
「公子!」她面頰微紅。
「那些酒坊姑娘可都是一口一口餵著本公子,現在你是要我去找那些姑娘,還是你要好好伺候我?」
蔚凌雲雙手一攤,睨著小歡,泛起使壞的笑容,小歡的小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又羞又氣。
第6章(2)
蔚凌雲的眸光在小歡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將這可愛丫頭的神情看在眼底。若是以往,那些侍女還不貼上他的身,爭著討他歡心?這小姑娘當真讓人動心。
瞧她纖細的柔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蔚凌雲朗聲笑開。「好了,不過是逗你開心的。我這不就吃了嗎?」說罷他喝了一口粥。「還有,以後不用將帳本放到我床頭了。」
蔚凌雲今早一醒來,便見床上放了本蔚家的帳簿,裡頭密密麻麻寫了他在酒坊花了多少銀兩,酒窖裡的那些名酒又浪費了蔚家多少錢財。
不用多想,這必是小歡丫頭的主意。想必是希望他一覺醒來後,能想想今日可否別再去那些地方。
果然小歡急著解釋。「小歡只是要公子明白,如果揮霍度日,不管是金山、銀山終會耗盡,還有……」
「還有你可知你錯字連篇?」
「什麼?」小歡眨了眨眼。
「讓本公子猜上半天,才知道你要寫什麼。」
「是這樣嗎……」小歡羞窘地垂下頭。她幼時沒上過學堂,想認字都得偷偷躲在書院外頭瞧上半天,被公子這麼一說,她有些發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