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大為吃驚,她雖然知道東野鴻沒有真的要傷她皇弟的意思,但是這樣的情勢姿態,很容易激怒旁邊的赤多人。赤多人一旦玩命起來,猶如猛虎下山,是攔不住的。就在此時,鬼魅般的影子從人群中閃出。她眼捷手快,一下子攔在那個影子面前,喝道:「赤多妖,撤劍!」
東野鴻也將劍撤了,看著她身前的那個人影。「赤多妖,朕幾乎快要忘了你,原來你的女皇將你留在蕭迦身邊。不過你這個保鏢不盡職,居然沒有攔住主子,讓他做出這樣衝動又危險的事。」
赤多妖陰狠狠地盯著他。「若不是女皇有令,不准動你,你早就死在我的劍下!」
「這麼說來,朕要先感謝你的手下留情了?」東野鴻淡笑,忽然將剜尖向前方一指,說道:「你們看看眼前的景象,若是不怕死,今天我們就來一場龍爭虎鬥,
看看到底是赤多人死得多,還是東野兵敗走。」
蕭遙張開雙臂,大聲道:「所有赤多人都放下兵器!」
「皇姊!」蕭迦焦急地喊道:「妳真的要向東野投降嗎?」
她看他一眼。「站在這裡等我!」然後對東野鴻說:「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私下談。」
待兩人並肩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東野鴻率先開口,「想明白了嗎?」
「你有給我選擇嗎?」她苦笑了下,望著他的眼。「或者我該問你——真的想明白了嗎?你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北陵女皇,不是普通百姓。娶我,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這兩座山,如果真的站在一起,帶來的可能不是更強大的力量,而是更多的麻煩;你真的確定你要的是我,而不是北陵?」
東野鴻凝望著她,伸出手,沒有握住她的手,也沒有觸碰她的臉,而是掠到她的頭頂上,將一件東西插在那。
「你……」用手一摸,是一根髮釵。她赫然明白了,就是那支當日被他拿走,後來被他一直擺在玉龍殿桌案上的她的髮釵。
「戴著它回北陵,就像帶著我的心回去。我把它還給了妳,就像我把妳還給了北陵。但是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因為妳屬於我,就如同它屬於妳一樣。」
她的心為之振動。
他忽然伸出雙臂,將她摟在懷中,在她耳畔低聲說:「北陵那邊有麻煩的話,叫人帶話給我,我隨時都可以為妳赴湯蹈火。但是別讓我等太久,記住,一個月,我只有一個月的耐性。」
「若是你能在這個月裡解決掉你和西涼的事,也許我們可以相約在一個月後的函谷關見面。」此刻的她不再猶豫,情緒平和而堅定。他眼中閃著光芒,舉起左掌,「一言既出……」
「今生無悔。」她與他擊掌。這是第二次與他擊掌盟誓,彼此的慎重、堅決,遠非第一次可比擬。
因為這一次交出的是他們彼此的人生。
沒想到可以這樣平靜地離開,一場大戰竟消彌於無形。
當蕭遙騎著馬漸漸走遠時,忍不住回頭看,東野鴻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
那種遙遙相對的感覺,令人揪心。
跟在她身側的蕭迦忍不住問:「皇姊,妳在看什麼?難道還捨不得走嗎?」
她收回視線,淡淡道:「你可知你這樣貿然來東野是多大的錯誤?他肯放我們走,我們該感激涕零。」
「當初妳來東野時,為什麼不讓人告訴我?」蕭迦大為不滿,「還要騙人說妳出宮巡視。要不是我覺得赤多妖的行為古怪,明明是妳的貼身隨扈,卻一天到晚跟著我,偶爾還和外來的侍衛鬼鬼祟祟的嘀咕,終於讓我發現了異常,否則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妳竟然到了東野!皇姊,妳是一國之君,怎麼可以這樣冒險?萬一東野鴻殺了妳怎麼辦?」
「北陵在和東野的交鋒中一直處於被動,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蕭遙看著皇弟,「因為我們總是很被動地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從不主動出擊,以至於敵人才能趁虛而入。」
「和嗜殺好戰的東野人,有什麼可談的?」他不屑一顧地說。
蕭遙卻正色道:「東野人絕不是嗜殺好戰,他們在經歷最初一兩百年的征戰不休之後,已經學會了休養生息,富國強民。如今戰爭只是東野擴張版圖的方法,而不是生存方式。別忘了,當初我們也是這樣嘲笑赤多族,而如今,我們卻要依靠他們來維護蕭氏的榮耀。」
「皇姊,妳在維護他?」蕭迦沒有看到剛才兩人在樹下的那幕,卻本能地感覺到兩個人的關係不尋常。「那個東野鴻對妳說了什麼,讓妳這樣向著他說話?妳還是不是北陵人!」
望著皇弟,她不禁喃喃自語,「他說得沒有錯,現在的你還不夠沉穩,也不懂得深思熟慮,該是我放手讓你學著奔跑的時候了。」
「皇姊,妳在嘮叨什麼?」蕭迦沒聽懂。蕭遙沒有回答他,而是認真地看著四周的風景——蕭瑟秋風之下的東野,永遠不會有寒雪飄零的時候。等她再度回到這裡時,該是春花爛漫的季節了吧?是的,她一定會再回來的!
東野鴻目送著蕭遙離開,心頭五味雜陳。曾經他想用武力將她強行留下,但他知道,那樣留下的只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心。就如同第一次他在函谷關搶走她一樣,她最終會選擇逃離。只是,她的心思太難掌握。
當初,他因為懷疑她就是北陵女皇而派人散播流言,謊稱北陵女皇要向東野皇帝求婚,原本只為了激她自露馬腳,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親自來見他。
他以為她來東野,是因為彼此難忘的那一段情,沒想到她居然會想出用血術重傷凝兒,以定秦劍來交換函谷關的招數。要是換作別人,大概想不出這樣的談判條件來。
其實,他沒有把握能說服她,只能用自己的堅定意志感染她。
一個月,變量無窮,他給予她這個期限,也給予自己這個期限。畢竟一個月與一生相比,實在是太短暫了。但他深信,只要耐得住這一個月,換來的將是兩人廝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