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將油燈放在木板上,跨好姿勢,上了有生以來最膽戰心驚的廁所後,再穿好小褲褲,拿起油燈,慢慢開門走出去,直到踏到地面上,她才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天啊……好驚險的廁所!真怕一個不小心摔下去,那我就真的是『滿身黃金甲』,有得瞧了。」將油燈遞還給他,心有餘悸地喃喃自語。
隨著她的話想像她摔下糞坑的精采畫面,他差點笑出來。為了避免破功,他只好抬頭看天空,轉移注意力。
隨著他的動作抬頭,她忽地發出讚歎聲。
「哇……好多星星喔!亮晶晶的,好像鑽石,好漂亮喔!在台北,根本看不到星星,這裡的夜空真美!」
伸展雙臂,眼睛微瞇地抬起臉,享受著月光的洗禮。
***
「住在這裡真不錯耶,空氣清新,風景優美,就連星星都比平地亮。當然,廁所除外。」她沒忘了讓她提心吊膽的廁所。
「附近方圓幾公里都沒人,你不怕嗎?我問你喔,你一個人住在這個荒郊野外,有沒有碰過……『那種東西』?不要告訴我有,要不然我會嚇到不敢睡。」說到「那種東西」時,她不自覺地放低聲音,大眼害怕地四處張望,身體還誇張地抖了一下,趕緊移靠到他身旁,緊挨著他。
巴那思還是沒有回話,看到她自己嚇自己的反應,他忍不住覺得好笑。
他不是一個愛笑的人,甚至可以算孤僻,但是這個女人誇張的行徑總能讓他忍不住發笑,看得出來她不是故意製造笑果的,但她的反應就是很好笑。
他第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的套裝,會穿這樣來爬山的只有那些沒大腦又討人厭的都市小姐。
結果,他發現她沒大腦是真的,但人還挺可笑的,一點也不討人厭。
那時,當他聽到嘹亮的哭聲時,原以為她是假哭,想引起他的注意,於是他感到厭煩,反而越走越快,不想理她,沒想到她卻越哭越大聲,就算相隔三百公尺,還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真要說起來,他是被她豪邁的痛哭給打敗的!
沒有一個女人會哭得像她這麼壯烈,不但音量驚人,眼淚鼻涕更是滿臉。別說做作的都市人了,就連族裡的女人也沒有一個像她這麼誇張的。
她敢在他面前沒有形象地大哭、大笑和大吃大喝,一點兒也不扭捏作態。
這一點,還算對了他的胃口。
但是她的聒噪和天馬行空的怪異念頭,卻險些讓他抓狂,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拿布塞住她的嘴。
她不但喜歡自說自話,還會自編、自導、自演,就算他裝聾作啞,完全不響應,她還是可以一個人自得其樂地說個不停。
想到她接二連三地將自己當成熊啊鬼的,抱頭鼠竄的逗趣反應,他就忍不住搖頭。
真不知道她的腦袋瓜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不得不承認,她這個人還挺好玩的,誇張又少根筋的反應,讓他一想到就覺得好笑。
對了,記得上星期去部落時,巫師煞有其事地跟他說,這幾天他會遇到生命中的貴人。
難道,巫師說的貴人是指……
這個女人嗎?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是他的貴人!
他馬上用力搖頭,否定這個荒謬的臆測。
想到她稍早抱著他的大腿痛哭的畫面,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要說,她應該是「跪人」吧?
和煦的光線持久地照在齊千夏閉著的眼皮上,她不情願地半睜開眼,轉過臉,避開透過窗簾投射進來的陽光,蹙了蹙眉,環顧著陌生的臥室。
雖然在這個房間待過大半天,但直到現在她才看清楚房間的全貌。
這是一間很小的房間,而且非常簡陋,除了床和床邊的一個小矮櫃外,沒有其它傢俱。
她掀開粗糙的毯子,伸個舒服的懶腰,不小心拉痛膝蓋的擦傷,讓她痛得齜牙咧嘴的,神志總算清醒了些。
膝蓋的傷痛阻礙了她翻身下床的動作,她低頭一看,發現磨破皮的傷口紅腫,有化膿跡象。
「哇……慘了,我的腳會不會報廢呀?」看到膝蓋的慘狀,她苦著一張俏臉,喃喃自語。「不知道他這裡有沒有藥?要不然……嚇!」
突然被一道黑影嚇到,止住她的自言自語。
準備進房趕人下山的巴那思,首先看到的就是她膝蓋上紅腫化膿的傷口,結果一時忘了他的偽裝,劈頭就是一頓好罵。
「你是白癡呀!昨天說了一堆廢話,為什麼就是沒提到你的膝蓋受傷?」昨天,他一心只想趕她下山,因此沒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雖然察覺她舉步艱難,但也不以為意,以為她只是山路走久了的肌肉酸痛,壓根兒沒想到她的膝蓋傷得這麼嚴重!
趕她下山是一回事,但是趕一個膝蓋受傷的女人下山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點人性,他還有。
「我……我……」她呆了好幾秒才領悟到自己聽到了什麼,頓時又驚又喜地跳下床,叫道:「矣,你會說話!不……我的意思是說,你會說我聽得懂的話耶!咦?不對,那你昨天為什麼故意說我聽不懂的話?害我……」
「你的膝蓋不痛了?」低沉的聲音不耐地打斷她高亢的叫聲。
「膝蓋?」她完全忘了膝蓋的痛,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傷口迸裂,鮮血直流,痛感再度回籠,一張臉瞬間皺得像酸梅。「……好痛喔!」
這女人果然是個白癡!巴那思沒好氣地想著。
「坐著,別動。」粗手粗腳地將人搬到床上坐著後,他打開木床邊小矮櫃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罐,旋開蓋子,挖出一坨草綠色的東西,單腳半跪在她身前,手勢輕柔地替她抹上。
「喔……」裂開的傷口搽上藥,刺痛的感覺立即讓她猛往後縮。
「別動,這藥很有效。」他左手壓住她的膝蓋,繼續在傷口處塗藥。
手下柔嫩的觸感,差點讓他恍神,他必須強迫自己專注在她的傷口上,才沒做出逾矩的丟人舉動,但是眼睛仍忍不住瞥向她裸露出來的肌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