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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幼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反瞪了回去,「還看!你看夠了沒?」

  「你很耐看,我喜歡。」那帶點恰的聲音像天空滾過的輕雷,震得人渾身舒暢。

  居然吃她豆腐?這個小色鬼,剛剛的心疼簡直多餘。

  她應該矜持的,臉紅的假裝害臊,然後低著頭逃走,以上—如果是個英俊瀟灑的成年男子她可能會考慮一下,可是,一個身高還不到她下巴的小鬼頭……謝謝,不聯絡。

  「喂……」

  把他長長的喂聲丟在腦後,施幼青轉身就走,可憐的她每天可有做不完的雜務,休息時間少得可憐,要是錯過用膳時間就得絞盡腦汁去御膳房討吃的,還是趕緊回去,肚子餓啊!

  窗外,夏花開得鮮艷燦爛,石榴樹已經結了好幾顆小青果子。

  御藥房裡瀰漫著濃濃的藥草味道,有人手下的刀具規律的切著草藥,沒敢偷懶,因為被監視著。

  比小山堆還要高的草藥不知道到哪個猴年馬月才切得完。

  「外公,我得切草藥切到什麼時候,怪沒意思的。」

  不管是各類藥草,常用的基本藥方,把脈、推拿、針灸雖然談不上滾瓜爛熟,可是皮毛絕對能唬人,外公身為太醫院侍官,每天派給她的活除了切草藥就是搓藥丸子,唉,裙帶關係有什麼好?怕別人說嘴,要干的活只有多沒有少。

  白髮如雪,長壽眉長到眼尾下的司徒廣有張元寶臉,他似笑非笑的睨著自己的外孫女。

  「一個連湯頭歌都背不來的丫頭想一步登天?草藥的出處、產地、功效你都清楚了嗎?懸壺濟世這麼容易喔,你一個毛丫頭急什麼急?」

  「別這樣啦外公,你明明知道我半路出家,唯一的優點也就只有不怕血而已,醫術不是紙上談兵,您總要給我機會練習嘛……」這樣說好像太不知感恩,看外公要翻臉了,她不敢再造次。

  「練習?你說這個地方有誰是可以給你拿來練習用的人?」

  「我可以拿自己來練習。」

  蒲扇般的巴掌揮了下來。

  「外公,你不要動不動就打人……」

  抗議無效。「說到湯頭歌,丫頭,背一段來聽聽。」

  就像被踩到痛腳,施幼青結巴了,露出小狗似的撒嬌笑容。「外公,您要去替陛下請平安脈的時間到了。」

  「這種事要你來說,我早準備好了。」嫌他嘮叨就說,變著法子想趕他走,這丫頭還嫩得很呢。

  「外公慢走。」她彎腰,恭敬極了。

  司徒廣輕咳了聲。「藥庫新進一批藥材,記得去領回來,藥單在桌上我用鎮尺壓著,別漏了我要一個新的研藥粗瓷乳缽。」

  施幼青垂下肩,「知道、知道,您昨天就吩咐過了。」

  「還有……」看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司徒廣忍不住莞爾。

  想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關在這充滿藥味的房間裡也真委屈了她,哪家姑娘像她這般年紀不還是天真爛漫不知人間疾苦,可恨他能力不夠,給的只有這些……

  「還有要把那該死的湯頭歌背熟,您回來要抽背對吧?」她外公的話才到喉嚨頭她就看見了,根本不用說出口。

  「丫頭,如果你把機伶多放幾分在默書上成就早就不只這樣了。」

  「外公,您這根本是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好?」老司徒賣瓜自賣自誇,這樣她會臉紅。

  「那當然,我要連這點自信也沒有叫什麼司徒廣!」他自信不會看錯人。

  「老太爺您笑得太大聲了。」

  一個巴掌一嘴蜜糖,她就是這麼被這個老人家養大的。

  「知道啦,我這不是在走了。」皇帝陛下龍體康泰,每天的請脈真的只是例診,急什麼。

  司徒廣離開,藥房裡剩下施幼青一個人。

  用力忽視外頭的燦燦陽光,空氣迷人,她得獨守空閨,獨守這停滯著千百年藥氣的房子。

  一盞茶後—

  施幼青輕盈的身影從藥庫的廣儲司出來,手裡吃力的捧著用黃油紙包裹的藥材。

  紅牆琉璃瓦襯著蔚藍的天空,漢白玉的欄杆潤白乾淨,她卻沒什麼心思欣賞。

  「鱉甲、麝香、硃砂、青黛……沉香、蟬蛻,還有什麼,濾藥的高麗布,該領的都齊全了……」重複清單上的藥目還有油紙包裡的材料,就怕不小心漏了什麼,廣儲司的內監很愛刁難人,見她一個人來領料,一會說藥庫的料還沒點齊,一下又說司藥總管不在,後來塞了一錠二兩的銀子給他,不到半晌,她要的東西全到手了。

  這是個銀子打通關的世道。

  平空突然伸出一條手臂拿過她手上的重物。「是誰那麼狠心讓一個小姑娘提那麼重的東西?我來吧!」

  聲音不容錯認,鴨子。

  她站住。

  回過頭去,扎進眼睛的除了小鬼還有一個少年。

  他面色凝淡,黝黑的眸子冷冷清清,薄唇微微翹起,透著若隱若現的譏誚,頭髮有致的往後梳,紫烏髮扣,插一根白玉簪子,白綢上衣,玄青色實地紗掛,蝙蝠荷包,很是威嚴。

  她一輩子最怕的就是那種不茍言笑的人,這人,年紀輕輕卻好有壓迫感。

  「八哥,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宮女,怎麼樣?」朱紂越過青年站到施幼青面前。

  今天的他完全不同那天的髒模樣,如刀裁的眉,微微上挑的眼角,氣吞萬里的張狂的氣息看似盡量收斂了,可是除了與生俱來的貴氣,太野、太魅又太過的氣勢卻怎麼看怎麼醒目。

  能在宮裡生存下來的人,果然都是百煉成的人精。

  瞧他身上哪來半點前幾天的脆弱?

  「那個讓你決心每天要強身練武,一天吃五大碗白米飯的姑娘就是她?」打量的眼光很譏誚。

  「別糗我啦!」

  「你是御藥房的宮女,司徒家的施幼青?」聲音清越低緩,目光從朱紂身上轉到施幼青身上。

  「是的,您是?」

  「我叫朱非,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八。」

  朱,皇姓,八皇子。

  聽說八皇子與十一皇子朱紂走的最是近乎,雖然不是同為一母所出,卻要求自己的母妃撫養小小年紀就失去母妃庇佑的朱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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