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外面的朱非聽見了。
他的嘴角露出溫暖的笑,就好像此刻他也跟裡頭的祖孫坐在一塊話家常……一直跟隨的內侍公公沒見過皇帝這種笑法,自從他被拔擢在萬歲爺身邊伺候至今,只見過他主子爺的英明神武,有條不紊的治理國家,卻不曾見過他哪回釋放出出自真心的笑容。
他有些明白裡頭那位姑娘對萬歲爺的重要性了。
這時,有人來報,來人在內侍公公的旁邊咬了一下耳朵。
他揮手叫人走開,躬身向皇帝低語。
「來的這麼快?跟他說朕歇下了,改日再見。」朱非掀眉。
「遵旨。」內侍退下。
聞人紂啊聞人紂,多少年後你還是得來求我。
剛則易摧他不懂嗎?折損他的傲氣,是必要手段,即便他是個商王,不管他如何的在商場上呼風喚雨,還是必須匍匐在他的腳下。
以前是這樣,如今也依然。
他才是天下的王者。
沉浸在喜悅裡沒多久,他被珠簾後走出的人攫走了目光。
「民女見過皇上。」施幼青依舊冷淡有禮。
「朕說過我們之間不要這麼見外。」他傾身去扶她,卻讓她巧妙的躲開,看著自己落空的手,他有些悻悻然。
「謝謝你讓我進宮來看外公,我想把他老人家接回去自己照顧。」她提出要求,雖然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她還是要試一試,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她的行事作風。
「天下有哪裡會比皇宮舒坦?哪裡的大夫會比皇宮裡的優秀?只要朕一聲令下,要什麼樣的珍貴藥材沒有?你需要靈芝,熊掌,犀牛角,虎骨還是仙人草?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可以為你搜羅。」
「皇上的大恩大德民女無以為報,我只希望能夠回到民間和外公一起過平淡平凡的生活。」
「你還是這麼不知好歹。」
「皇上七年前就這麼說過。」
「朕不懂,一個雁過拔毛的商賈有什麼好,你不知道商人重利嗎?」
「陛下口中的那個雁過拔毛的商賈時時把你放在心底,他說幼時八哥曾經背過他,教他騎射,陪他認字,怕他悶在宮中無趣,每當京城夏季需要大量冰塊的時候,你就會請旨藉口帶他去什剎海筒子河等處鑿冰入窖,這些點點滴滴他總是想到就說,老實說民女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可是這代表什麼,點滴在心頭,不用民女說皇上應該比誰都清楚。」
如果親情也不能打動他,那麼只能說這些年的權力慾望已經腐蝕了他的心,事情真的壞了。
「你好一張伶牙俐嘴,」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讓人涼在心底,「儘管這樣,你還是說服不了朕,朕得不到的,沒道理他能得到。」
施幼青倒吸了口氣,朱非這一說,無異於掐滅了她所有的希望,鮮少爆發的怒氣再也不想忍耐,她握緊拳頭,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你從小要風得風,要雨有雨,你在意我只是因為我不像別人那麼在意你,你只是因為得不到,不甘心罷了。」
「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就算他高高在上,他也是人,他——也有無法對別人訴諸於口的感情啊!
「你只想到自己,從來沒有去仔細聽過別人心碎的聲音。」
「你就把我批判的這麼一文不值?」即使她是他想得到手的女人,他也不能允許自尊被丟在地上踐踏。
「民女不敢,只是希望萬歲爺留一條路給別人走。」
「休想,你不肯回應我沒關係,那你就一輩子留在這裡,朕得不到你,那麼他也別想。」
惱羞成怒了,他拂袖而去。
施幼青軟坐在冰冷華麗的雕花椅上,眼神迷茫。
是夜。
施幼青輾轉難眠,青紗碧帳織就著片片尖圓碧綠的臘梅葉片還有純白如雪的梨花。
皇宮裡頭事事講究,她卻見了好生厭煩。
施幼青想家,想聞人紂,想得心煩意亂,心亂如麻。
她托著腮,拿燭淚出氣。
「怎麼了?想我嗎?」
她驀然跳起來。
是錯覺還是耳鳴,她居然聽到聞人紂的聲音。
沒錯,真的是他。
她飛身撲過去。
聞人紂從密道出來,正巧一把接住她。
「要是平常你對我也這麼熱情就好了。」他不介意被撲倒在地,雙手樓著心愛女人柔軟的腰肢,滿足的歎了口氣。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密道?」看著黑黝黝望不見盡頭的甬道,平常被巨大的楠木櫃子給擋住,就連平常負責擦拭的宮女也不曾發現。
施幼青乾脆跨坐在他身上。
「那不重要,先讓我起來吧?」平常聞人紂一定很享受被富有彈性的臀部這樣蹂躪,今天卻不是好時機,只能揉捏一把當作他辛苦躲過禁衛軍的慰勞。
施幼青嬌嗔的白他一眼,「到現在才來?」
聞人紂苦笑。
「太久沒進宮,有點生疏嘛。」皇宮哪裡有密道,哪裡有捷徑,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想當年他能每天摸黑順順當當的找到杏林苑的廡房去,這些防衛漏洞幫了不少忙。
想不到多年後又幫了他一次。
「我看我是出不去了。」她投進他的懷抱,盡情的慰藉相思之苦。
「八哥他對你做了什麼?」
「我外公在他手裡。」
「你別擔心,我會帶你回家的。」聞人紂把她掉在耳鬃的髮絲挽回耳後,「啾」地親了她一下。
「還有我外公……」
「你沒聽過愛屋及烏,你是我的女人,外公當然我也有份。」
「你有辦法說服皇上放我們出去?」皇宮雖好,可是在確定外公無恙以後她一天都不想待。
「等一下我去跟他談。」同父異母的兄弟,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弄到不歡而散。
「你要小心。」畢竟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皇子,而是不能容人違逆的皇帝了。
「你就當成回來娘家,吃好,睡好,下次再見我不希望你少掉一塊肉。」
聞人紂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只在施幼青那張令他想念了一整天的小嘴上留下輾轉纏綿的吻,然後又從暗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