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要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喜歡你,不管你是誰的妹妹。』」他圈住她的手臂加上力氣。
「不公平。」她低頭,努嘴。
「哪裡不公平?」他失笑。第一次說情話,她的反應不是感動,而是批他不公平?
「作家先生,你的專業能力太高竿,把情話講得那麼感人肺腑,害我弄不清楚那是真心話還是台詞。」
「我想賺錢,會把台詞留著對電腦說,不會浪費時間給你這只呆頭鵝。」
「可我很喜歡聽呢。」真的好聽,若是阿譽對她說這樣的話……她一定會快活得想死掉。
他趁機又推銷自己。「當我的女朋友,我會天天講,講到你的耳朵長繭。」
「我以為當作家的都很聰明,你怎麼會那麼笨啊,先生,我活不久了,看見我櫃子上那些罐頭嗎?」她搖搖頭,決定好心點告訴他事實。
「看到了。」
「那些罐頭的有效日期都壓在每個月初,我在眼睛還看得見的時候去大賣場選的。」她挑很久才挑齊,六月一日的玉米罐、七月一日辣椒醬、八月一日的鳳梨片……不多不少,每個月都有一瓶做代表。
「做什麼?」
「我把它們按照順序排好,在我眼睛二十四小時都看不到的那天起,我從第一罐數到第十二罐,多買的,通通都丟掉。」
「不懂。」
「當眼睛完全看不到的時候,代表腫瘤已經大到壓迫視覺神經,從那個時候開始算起,我的生命剩下倒數十二個月。十二瓶罐頭、十二個月,每經過一個月,我就扔掉一瓶,這樣子,我就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
「誰告訴你的?」
「網站上寫的。」
他抗議。「網站上面很多亂七八糟的訊息,錯誤是正確的好幾倍。」
她笑笑不應。
「我還剩下九個罐頭,九個月之後,我就要跟你說拜拜了,用九個月經營一段愛情,對誰都太過份。」
「算你有良知,好吧,回家整理行李,明天我陪你到台北、到美國,我們一起把九個月變成九十年。」他推開她的身體,要把她拉趄身。
「不要。」她固執地把手圈在他的脖子上,不想離開他的體溫。
「為什麼不要?」
她的臉貼在他頰邊,「累了。」是他說的,她可以在他面前恣情任性。
「什麼累了?」
「活得很累,生存是件辛苦的事情,我,放棄。」她伸出食指搖兩下,充當投降白旗。
他歎氣,因為一個又累又灰心的女生。
*** *** ***
章赫之是說到做到的男人,所以商天雨不怕在他面前任性,不擔心在他面前發脾氣,她耍無賴、她當嬌嬌女,而他在滿足她的同時也滿足了自己。
他好像不必工作,成天跟在她身邊,說些有的沒的,他笑兩聲、她笑四聲,她的快樂是他的Double。
若是他把她惹火了,她就會用手背敲敲他的胸口說:「喂,對我好一點哦,再不久,我就要倒數五、四、三、二、一,咻,架著太空船飛到外星球,那時候,你就看不到我,只能思念我。」然後拉開嗓門唱歌,用那種很慘烈的歌聲懲罰他。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他牙癢癢,冷聲問:「你是外星人嗎?」
「對啊,嘎啦瓜馬星人。」
這一秒她回完話,下一秒就跳起ET舞,把他嚇出滿頭大汗,心臟提到胸口。全世界就她最敢,眼睛看不見,還敢隨時隨地讓過動的手腳張揚。
「對你的頭!知不知道,你的左手邊有桌子,右手邊有椅子?」隨便撞幾下都會撞出瘀青腦震盪。
「我又沒撞到。」強吧,她有外星老媽保佑,沒事沒事。
「當然沒撞到,因為有一個道具兼撿場,你跳舞、他忙得半死。」他氣喘吁吁說。
「對嘍,有赫之在,我怕什麼?」她相信,他不會讓她受傷。
她的任性居然是對他信任的表現?他該哭還是該笑。
挪開桌椅,他埋怨,「我是全世界最辛苦的觀眾。」
「我同意,所以這個世界上,我只跳舞給你看。」
一句話,她便收服了他。還氣?不氣了,還惱?有什麼道理惱,她的信任只會誘發他的幸福感。
「下次要跳舞,先給點時間清場。」他把她拉到胸口,收著。
「好。」
「說到做到。」
「嗯。赫之,好舒服哦……」她深吸氣。
「我的胸口很舒服?」那麼,他不介意讓她每天、每分、每秒窩在裡面。
「才不是。」她把他推開,紅紅的笑臉裡看不見蒼白。
這麼健康的女生,怎麼會邁入死亡?他真的不懂。
「不然是什麼?」
「能夠跳舞、盡情搖擺四肢,很舒服。」
「真的那麼喜歡跳舞?」
他還以為她學舞是被逼,痛苦多於喜樂。
她笑。「以前很討厭,討厭為了扮演『晴天』,逼自己那麼累,可是每天跳,在汗水淚水中,磨出舞技也磨出對舞蹈的信心,所以我得到一個結論!」
「什麼結論?」
「再討厭的事,只要每天自我催眠,騙自己其實很喜歡,然後一天做一點,慢慢的,就會真心喜歡。」
他用食指推開她的腦袋,「那就努力啊。」不到兩秒鐘,她的腦袋又自動回到他的胸口,她賴他,賴得自然而然。
她老說不公平,這才是不公平,她不喜歡「章赫之」卻愛上章赫之的胸口,她不想當章赫之的女朋友,卻享盡人家女友的權益。
惡質吧,這種女生。他真替章赫之不平。
「努力什麼?」
「每天自我催眠,騙自己說你其實很喜歡章赫之,然後每天愛我一點點,慢慢的,你就會真心愛上我。」他盜用她的句型。
她仰起臉望他,紅紅的嘴唇誘人。「如果愛上你那天,我就要死了呢?」
他想親她,又怕被批評欺負弱勢團體。「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此你早死?」
「當然不會,你那麼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