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她沒有對他的欺騙憤憤不平?她是個脾氣多麼好的女生,愛上這麼好「喬」、不懂得利用局勢拿喬的女孩子,是他的運氣。
「然後我確定,蔣譽愛上跳跳,百分之百、童叟無欺。」
這種情況,她是哭好還是大笑比較合宜?當她快死的時候,老天爺居然送來這份大禮。商天雨的心亂了,亂紛紛的念頭在腦袋裡面糾纏。
她該高興的,因為有阿譽,她的生命將會幸福難計,她該開心,因為最愛的阿譽也愛自己,她該得意,因為這個男人,為了不能失去她而逃開一場盛大婚禮……她對他,不再是晴天的妹妹,而是讓他人生值得期待的跳跳,他說愛她,說得不容懷疑。
問題是,她怎麼能收下他的愛情?幾個月的性命經營不出幸福啊!她搖頭。「太空船的船票買好了,連出發日期都已經確定,我不能自私自利。」
「丟開無聊的迷信,為我把腦袋裡的腫瘤弄掉,好不好?」他緊握她的手。
她說著一說再說的話。「我的運氣很差。」
「我的運氣很好。」他不介意分享。
「我害怕再次巧合,我不要你或爸爸出事。」
「我們不會有事,我保證。你擔心的話,我去請法師來開壇作法,讓各路神明保佑我們。」很白癡的說詞,但只要她安心,再荒誕的話他都說。
「可是……」
「為了我、為了未來,冒險一次!」他幾乎是懇求了。
商天雨不應話。困惑了,她抓不準未來、抓不準明天、抓不準他們之間會往哪個方向進行。
*** *** ***
最後,她還是被阿譽的三寸下爛之舌說動。雖然,她仍然迷信,仍然害怕自己缺乏幸運,但為了阿譽和得來不易的愛情,她決定豁出去。
手術定在六天之後:都安排好了,只等她換上病人衣服。
應該回公司主持大局的蔣譽請出老將軍坐陣,為了兒子的終生幸福,早已經交出實權的蔣家老爸乖乖回到寶座,認命操勞。
唉,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的幸福還不是要老爸賣命才換得到。
商天雨的東西整理好了,臨別辭行,阿桂嬸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阿樂更是滿臉臭,一隻腳把紗門踢得嘎嘎作響,三不五時就朝蔣譽的方向丟去白眼。
「你要常打電話給我,不可以忘記我會擔心。」阿桂嬸抓起圍裙擦眼淚,胖胖的手指頭把眼睛揉得紅通通。
「我知道,等眼睛好了,我會回來看你們啊。」說完,商天雨喚阿樂,可他不理人,她連聲喊,「阿樂、阿樂,你在哪裡?」
被叫急了,他不甘願的回答,「厚,幹麼啦,林北很忙。」
「我想抱你。」她伸出兩隻手對著空氣,臉上儘是撒嬌。
哇靠,抱什麼抱啦!會給人家誤會,也不動動大腦,她最愛的那個死阿譽就站在旁邊,不怕轉過頭就給她算帳哦!
「給我抱一下嘛∼」
見她的手在空中揮半天,他才別彆扭扭的走到她身邊。
商天雨抱住青少年,頭靠在他胸口,柔聲對他說:「阿樂的胸膛很舒服呢,以後一定會有個很善良、很愛阿樂的女生靠在這邊,阿樂要對人家好一點哦。」
北七哦,舒服就多靠一下,幹麼七早八早就離開,他又沒給她收費。
「等我動完手術,阿樂一定要到台北看我。」
他不想說話,只想「蒜曉」,把那個阿譽的祖宗八代全抓出來問候一通。看不見就看不見嘛,幹麼非叫跳跳去開刀?開刀很危險,他是不知道有那種會把剪刀丟在病人腦袋裡的北七醫生哦!
「我放假就去。」他彆扭說。
「台北的女生很漂亮,說不定有可愛的小護士會喜歡我們家阿樂。」
又要北七,他只喜歡跳跳,其他的女人都不要啦。
「阿樂在生氣嗎?」她把頭靠在他肩上,有點委屈。
他酷酷地丟下字。「沒。」
「阿樂不要氣我,你是跳跳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她取悅他了,醜醜的酷臉拉出微笑,雖然她說的不是「最好的男朋友」,不過沒關係,阿譽會老、他會長大,總有一天,他的條件會比阿譽好,到時如果跳跳反悔,男朋友想換人,他一定馬上舉雙手報到。
「我給你的符水,要記得拿去泡澡。」師父是說要灑在身上啦,不過他覺得泡澡大概效果會更好。
「知道。」
「進開刀房前要念十句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他很像坐在廟口前的老阿嬤。
「知道。」
「開車小心一點。」他打死不說再見。
「知道。」跳跳話應完,才發覺不對,又不是她開的車,幹麼叫她小心一點?直到阿譽出聲,她才曉得阿樂在對阿譽說話。
「謝謝你的關心。」蔣譽回答。
這算不算融冰啊,阿樂居然跟阿譽說話耶?商天雨笑瞇眼,甜甜的笑臉讓阿樂看呆了。
道過再見,商天雨和蔣譽上了車,阿樂追在車後送了好一段路,才放下高揮的右手,在心底,悄悄對跳跳說了再見。
*** *** ***
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牆、白色的跳跳、白色的哀傷。
她把病情拖壞了,檢查出來的報告很傷腦筋,蔣譽沉痛,卻主張隱瞞病人,但姜醫生認為她有權利知道病情。
他說:「商天雨越能勇敢面對,手術成功率越高。」
這個主張讓商天雨知道自己的狀況,不樂觀,但她不得不闖闖看。
這幾天,她有阿譽陪在身邊,片刻不離,為她說笑話,他們東扯西聊,說過去、論未來,還說等她病情好,要找時間去看看媽媽和晴天,也許把媽媽的骨灰帶來和晴天一起安葬。
他們扯著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未來,計劃起明天、明年,說著說著,商天雨忍不住掉淚,因為心感安慰,也因為如果這是最後旅程,她很開心身邊有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