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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只知道那張眉目不清的面孔,是他前世的記憶,依稀迷離,卻刻骨銘心。

  他有一種預感,彷彿這輩子輪迴轉世,就是為了尋找她,與她一生廝守,彌補前世的缺憾。

  可他為什麼還沒有找到她?為什麼成了別人的丈夫?甚至,對那個不該嫁給自己的人,動了一絲絲感情……

  一陣馬兒的嘶鳴聲從遠處傳來,驚動了駐紮營地的諸人。

  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這樣匆忙的趕路人?

  葉之江從遐想中收回思緒,放眼放去,只見一匹駿馬馳騁而來。

  馬背上,似乎坐著兩個女子,一前一後緊緊相擁,在快馬加鞭中顛簸,卻執著前行。

  「公主,額駙在那兒——」其中一名女子遠遠地瞧見葉之江,興奮大叫。

  俊顏一凝,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不知是喜是哀。

  對,是她。

  即使隔了這樣遠的距離,即使在這樣蒼茫的暮色中,他仍可以清楚地看到她。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羞卻喜悅的表情,一如傳說中千里尋夫的女子,終於找到了重圓的鏡。

  「額駙!」碧喜率先跳下馬兒,朝他奔過來,「可算找著您了,您不知道,為了找您,我和公主吃了多少苦……」

  「碧喜!」懷烙卻制止住婢女的多言,「囉嗦什麼?快把這馬兒牽到馬廊去,喂些糧草,都累了它一整天了。」

  「公主,您見了額駙犯糊塗了吧?這荒郊野外,哪來的馬廊?」碧喜笑道。

  「你……」懷烙一陣臉紅,「總之,就是餵馬兒吃草去!」

  「好好好,」碧喜努努嘴,「我識趣,趕緊走!」

  她俏皮地瞧瞧葉之江,又瞧瞧懷烙,一陣大笑後,牽著馬兒隨侍衛們去了。

  夜風之中,曠野之上,似乎此刻就剩下靜默儜立的兩人,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

  「你怎麼來了?」半響,葉之江強忍住心頭悸動,故作冷淡地問。

  「我是你的妻子,難道不該常伴左右嗎?」懷烙歎一口氣。

  她早料到他會對自己冷漠,已經做好一切心理準備,可臨到見他,卻發現還是傷心。

  「皇阿瑪說,讓你留在京裡。」他側身,不忍看她失望的神色。

  「出嫁從夫,我只聽你的。」她凝眸道:「這次出京,除了碧喜之外,無人知曉,你若留我,我就待在你身邊,直到中州任期結束為止……你若趕我走,我就立刻回京,不會有人察覺我曾經離開。」

  又是一聲輕歎,不知是出自風,還是出自他。

  葉之江只覺得心頭微微動搖……為什麼,因為憐惜嗎?

  一個足不出戶的公主,居然可以孤身匹馬,千里迢迢來尋他,這一路不知經過多少波折,擔了多少驚,受了多少怕,他真忍心就這樣趕她回去嗎?

  他喉間哽咽,想狠心地拒絕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咳,咳——」忽然,懷烙摀住胸口,咳嗽起來,眉間緊蹙,十分痛苦。

  「怎麼了?」葉之江緊張地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著涼……」她垂眸道。

  「著涼還沒什麼?」他忽然有些火大,氣她不顧自己的身體。

  本來嘛,金枝玉葉的,不在京裡好好呆著,到處亂跑,若是有個閃失,豈不成了他的錯?

  心頭湧上一種負罪感,他當即解下披風,覆到她弱小的身子上。

  「來,先進帳子裡歇著,」本想趕她走的,可是這一聲咳嗽,真的讓他於心不忍,「回京的事,明兒再說。」

  懷烙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緋紅的笑意,緊緊裹住他的披風,跟隨他的腳步邁進帳篷。

  披風裡還有他的溫度,她縮在其中,驅散所有寒意,只覺得暖。

  其實……她根本沒什麼大礙。皇阿瑪說滿族的女子要有巾幗氣質,從小教她騎馬射箭,所以她的身體一向健康得很,從京城到中州,雖然一路顛簸,可也難不倒她。

  此刻裝出可憐楚楚的模樣,不過是想讓他收留。

  她一直覺得,他們之間不會缺少感情,只是缺一些相處的機會。

  那日他替她浣足之時,她可以明顯感到他的心動,倘若再給她多一點點時間,她一定會叩開這個男人封閉的心扉。

  「今晚你在這帳裡歇著,我一會兒叫人送碗湯來,明兒進了中州再找大夫。」葉之江道。

  「我在這帳裡歇著?」懷烙環顧四周,「那你呢?」

  「我自然……」他俊顏微側,「自然是另找一處歇息。」

  「你想讓外面的人都知我們夫妻分房而睡,猜度我們不和?」她嗔怪道:「想讓我堂堂和碩格格沒面子?」

  「不……」他想辯解,卻發現,原來自己做的事的確很可惡,一時間只能怔在那裡。

  「這榻子大得很,我睡床頭,你睡床尾,」她逕自坐過去,「我保證不打攪你。」

  打攪?

  呵呵,她已經是他的妻,卻說這樣客氣的話,讓他心裡更加難過。

  成親這麼久,他都沒碰過她,若換了別的刁蠻公主,早跟他鬧翻天了,可她卻承擔下所有的委屈,甚至沒向宮裡抱怨半句,還義無反顧地追尋到此……如果,沒有國仇家恨,他會用一生的真情摯愛好好回報她。

  「別這麼說,」這剎那,他於心不忍,「你病了,我本不該離開。」

  今晚,就讓他好好照顧她吧,就當是照顧一個病人。

  她笑了,這一笑,燦若繁花。

  「那我就不客氣了。」褪下披肩,和衣鑽上床去,躲進被裡。

  他踟躕著,不敢就這樣走過去,卻也不能僵站一夜,心下猶豫,又是好半響的愣怔。

  「這被子好冷,」懷烙故意嬌嗔,「你不來暖暖嗎?」

  呵,好誘人的話語,天下那個男人面對如此良辰美景不怦然心動?他感到自己的步子正不由自主地朝他邁去,直到床邊——

  「你很怕我嗎?難道我是母老虎?」懷烙笑道。

  「公主說的哪裡話。」他垂眸,不敢看她與聲音同樣誘人的臉。

  「從小到大,人人都怕我……」笑容忽然斂去,換作一聲惋歎,「因為我是皇阿瑪唯一存活的女兒,我的許多姐妹,在很小的時候都夭折了……別人看著我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可誰有知道我總是一個人玩兒,皇阿瑪收養端柔她們,就是為了陪我,可他們始終不是我的親姐妹,還是怕我,處處讓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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