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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曦福臉色一變,「他是代我答的,方纔的推算方法,也是我告訴他的。」

  「是嗎?」她眉一挑,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當然了,剛才我與他商議了好一陣子,就是教他化解之法,妳沒看見嗎?」曦福故作生氣。

  「是嗎?」她再次問道,不過這一次,卻是對著葉之江問的。

  葉之江星眸微垂,沒有迎視她的目光,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表哥,」懷烙一陣失落,收回視線,抬眸恢復狡黠笑顏,「我問你,有三個袋子,一個裝著花生糖,一個裝著松子糖,一個兩樣摻半,三個袋子上的標籤都寫錯了,你要嘗幾顆,才能把標籤全貼對?」

  「啊?」曦福完全沒聽懂,「妳說什麼?」

  「幾顆?」她執意問。

  「當然是……一個袋子嘗一顆……三顆?」沒說嘗四顆,已算他聰明了。

  「不,是一顆。」她公佈解答。

  「什麼」他驚訝,「不可能!」

  「表哥,這跟剛才猜身份的那道謎原理是一樣的,沒理由你猜對了前一題,卻答不出後一題啊,」懷烙笑,「所以,剛才根本就是你表弟的功勞。」

  曦福啞口無言,身子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表哥,你其實不想娶我吧?」她低柔地道:「那又何必逞強?我會去跟皇阿瑪說,今日相親,我對你一見鍾情,可惜你早就心有所屬,不能勉強。」

  她轉身步入畫舫艙中,將艙門闔上。

  她不敢回頭看那清雅如玉的男子此刻是怎樣的表情,方纔他的垂眸不答,似乎已經傷了她的心……

  奇怪,一個陌生人,她何必在乎他的表情和反應?

  但為何,她又對他有那般熟悉的感覺,彷彿前世相守了一生,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瞭解對方的心意。

  她知道,方纔他被迫說謊,因為受制於曦福。她能感到他的身不由己。

  他,到底是什麼人?真的只是紈貝子的表弟而已?

  第2章(1)

  他不叫納那性德,他姓葉,名之江。

  他是漢人。

  曾幾何時,「漢人」這兩個字成了一種屈辱,在華夏大地淪為二等奴隸——這種屈辱,從葉之江識字起,就深刻的感受到。

  如果,他不是出生在一個詩書禮儀之家,或許還可以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如果,他的兄長還健康在世,或許他對於滿清還不會如此憎恨,但一切在他十五歲那年都定格,此生除了「反清復明」這股鬥志,他不會再有別的抱負。

  從長春園歸來,在晚霞滿天中,他推開家門,看見寡嫂正坐在院中做繡鞋。

  他的家,據說在前明時期富麗堂皇,佔據整條街道,京中無人不曉,而如今,只剩柴門旮院,斷壁殘垣。

  「之江回來了,」葉夫人看見他進來,放下她手中的針線活,微微笑道:「我忙著刺繡,倒是忘了晚飯,灶裡還有兩個饅頭,你先墊墊肚子,我這就去生火……」

  「嫂嫂,不忙,」葉之江連忙阻止,「我還不餓,小柱子呢?」

  「那孩子正在街口跟小夥伴們玩得高興呢,」葉夫人到不擔心,「等他肚子咕嚕叫了,自然會回來。」

  「嫂嫂今天又繡了什麼?」他湊上前,低頭看擱在石桌上的花樣。

  他的寡嫂從待嫁之時就練了一手出色的繡活,尤其以繡鞋為最。一雙素淨不起眼的布鞋,在腳尖處刺出一朵鮮紅的石榴花,頓時便能成為坊間閨女們的心頭所愛,若是再弄個複雜些的圖案,比如鳳展翼、雀兒喜什麼的,更是你搶我奪的目標。

  憑著這手繡活,葉夫人成為遠近聞名的能人,也攬到了不少活計,維持家中開銷。自從哥哥死後,葉之江吃的穿的、讀書識字所要用的,無不是寡嫂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寡嫂在他眼中,就如母親一般。

  「沒什麼,都是些尋常花樣,」葉夫人答道:「趕明兒我攢夠了銀絲線,買些白絹,替你繡件出門穿的外衣,流雲圖案的,保你更加體面。」

  「我的衣服夠穿了。」葉之江笑道。

  「哪夠啊!你如今結交的都是些皇族權貴,衣服是行頭,可不能少。」葉夫人堅持。

  心間不由得一陣酸澀,要知道他一件衣服,不知是寡嫂省吃儉用多少日子才節省出來的,他穿著它們在外邊光風體面,可憐家中這雙日夜操勞的雙手,早已磨出繭子……

  「嫂嫂——」他的喉間有些哽咽,千言萬語難以開口。

  「客氣話就甭說了,」葉夫人何等聰明,他一張嘴便知他的心思,「說說你今天都見了些什麼人吧。」

  日夜操勞。寒窗七載,為了就是這一天——大仇得報的時刻。

  「我最近和曦福貝子套上了關係。」葉之江清了清嗓子,強抑住自己的感情。語調回復平淡從容。

  自幼,寡嫂就教他,要想得報大仇,時刻都得從容。

  「哦?」她眉一挑,似乎來了興趣,「怎麼套上關係的?」

  「他喜歡賭錢,我聽說了,就在賭坊守著,幫他贏了好幾次。他一高興就收我在府中當門客,視我為心腹,無話不談。」

  對於心思縝密複雜的他來說,單純的紈褲子弟最好對付,把對方賣了,恐怕他還以為是佔了便宜。

  「然後呢?」

  「他帶我去了長春園。」

  「長春園?」葉夫人激動得險些站起來。「那……你可見著咱們的大仇人了?」

  「今天他應該在宮裡,不過,見著了他的女兒。」

  「哦?」

  「原來曦福今天去見的,是他的女兒。」

  懷烙……不知為何,一憶及這個名字,想到今天畫舫之上,那個披著粉色面紗的女子,他的心就怦然直跳。

  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前塵往事的記憶,衝擊而來。

  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懂,真的不懂……

  其實,今天就算他猜不出那道謎題,也可以憑直覺知道,坐在中間的是她。

  莫名其妙的對她有特殊的感應,哪怕兩人只是第一次見面,而且還隔得那樣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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