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點去,少爺若趕你出去,我再收你進來。」
沒見過少夫人這等模樣,小冬不敢違拗,只好匆匆往大堂去了。
眼見小冬離開,花開才轉向女尼,「敢順,敢問師父,剛剛那位在菜園挑菜的工人,可是姓汪?」
「是,他跟妹妹數月前來投靠,大師父見他兄妹可憐,於是讓他們住在寺院旁邊的空柴房,他的妹子寫字抄經,托廟門口的管帶幫忙賣,他就負責種菜、劈柴,雖然清苦,但還過得去。」
花開緊張得聲音發抖,「他……他的妹妹是不是比我高一些,長得很美貌,左眼邊上有顆小小的痣?」
女尼點頭,微微一笑,「少夫人跟她可是舊識?」
花開點點頭,女尼剛剛說的話,只覺得心都痛了——小姐居然在這裡……住在柴房,還要幫人手抄經書賺取微薄的工錢……
剛剛她看汪大哥的襖子都破舊了,小姐身上勢必也是如此,她的小姐,金枝玉葉的小姐……
現在天氣已經微寒,等大雪之日要怎麼辦?
花開愈想愈難過,眼圈一紅,眼淚便流了下來。
她身上並無銀兩,微一想,取下手中一對玉鐲,交託給女尼,「求……求師父一件事情。」
「少夫人儘管說。」
「請師父幫忙換了金銀,給廟裡的師父們都添衣添被。」
女尼微一想,懂了——少夫人是想幫那對姓汪的兄妹的忙,但卻不好出面,所以出此計策。
「少夫人放心。」
在大堂等待的老太太見孫媳婦出來時臉色蒼白,眼眶微紅,似是哭過一場,以為她身體不適至此,真是心也疼了,連忙大呼來人,一行人打道回府。
*** *** ***
過了幾日,花開跟上官武玥說起,最近常夢見爹娘,想回家一趟。
上官武玥知道小娘子最近睡不安枕,因此不疑有他,想想自己這個女婿似乎從沒正式拜見過岳家,於是命人採買了禮物,尋了一日天氣清朗,命人先行去報。
待轎子抵達何家繡坊大門,張嬤嬤已經在門口等著。
花開垂首,以袖掩面,跟上官武玥隨著張嬤嬤,進入大廳。
似乎是經過安排,大廳上的丫頭小廝全是生面孔,花開眼見沒有熟人,因此放下袖子,跟上官武玥一同跟老爺夫人行了禮,然後在桌邊坐下。
「賢婿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娘子這幾日盡說想家,想想去年因為娘子有孕,身體不適,沒來拜年,心中過意不去,趁著今日是吉日,特來拜見岳父岳母。」
何大方點點頭,望著花開,頗有感觸地說:「在上官府中,過得可好?」
「好。」
「那就好。」
上官武玥接口,「岳父放心,芍葯乖巧孝順,家中長輩都很喜歡她。」
何大方歎了口氣,道:「她一直是個乖孩子。」
聽見老爺說自己是乖孩子,花開又忍不住想哭——原本只是代嫁,別在大婚之日惹出風波,沒想到她卻給上官武玥生了兒子。
這已經不是找回小姐就可以交換過來的事,何況,她現在真心想跟他做長久夫妻,一生一世,她總在內心想著,希望汪大哥跟小姐也瓜熟蒂落,這樣就算老爺夫人百般不願,也得接納這個女婿了。
可前幾日在寺廟聽女尼說他們兄妹相稱,花開就知道,兩人雖然私奔,但卻是以禮相待。
不是夫妻,是兄妹。
汪大哥想必是希望有朝能得到老爺夫人的諒解,再堂堂正正娶小姐過門,所以才兄妹相稱。
花開掙扎多日,終於還是下定決定來何府一趟。
原本忐忑的心再見到老爺夫人時,安定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沒來錯。
她不能因為自己喜歡上官武玥就這樣自私,這一年多來,老爺夫人好像老了十歲,不但愁容滿面,氣色也顯得很不好,夫人模樣極是消瘦,花開不用想也知道是思念小姐之故。
萬一老爺夫人因為思念成疾,不但小姐一生抱憾,她也會不安心。
「老……爹,我……有幾句話想跟娘說。」
老爺點點頭,「賢婿,我們去花園走走。」
待何大方跟上官武玥離開大廳,花開親自關了門,一轉身便跟何夫人跪下,「夫人。」
才說了兩個字,鼻子變紅了。
何夫人連忙扶她,「花開,你這丫頭是做什麼,快起來。」
「夫人不是怪我嗎?」
「我怪你什麼?」何夫人輕輕摸著她的頭髮,「還是你惦念著這一、兩年來,何家沒人去探過你?」
「花開不敢。」
「我不是怪你先給上官家生了兒子,既然同床共枕,有孩子有什麼大不了,你生了我也沒去看你,只是怕見了你,會想起芍葯。」講起女兒,何夫人眼圈也紅了,「聽說上官家對你好,我一方面替你高興,一方面又覺得難過,你別我偏心,我會想,這些都是芍葯的,怎麼偏偏那孩子不懂事,這麼好的夫家不要,卻給了你。」
「夫人……」
「我知道這事兒怎麼說都不能怪你,算來,你還是何家的恩人,要不是你替芍葯拜堂,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亂子。」何夫人說著說著,又要哭,「我只是想念芍葯,怪芍葯不懂事。」
「夫人,你別難過,花開有好消息要報告夫人,夫人聽到一定會高興的。」花開從懷中取出一份手抄經書,「您看。」
何夫人打開一看,立刻怔住。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工整秀麗,那是……是芍葯的筆跡。
「花開,這……你從哪裡取得的?」何夫人一下來了精神,「你是不是見著芍葯了,還是有她的消息?」
花開立即細細說出那日在廟宇後堂聽到的事情。
「我沒辦法馬上出門,又怕寫了信給別人看去,所以延遲了幾日,不過夫人放心,我已經請寺中師父替小姐添了些襖子跟棉被。」
「那好、那好,我馬上跟老爺說,去廟中接人。」何夫人說了,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