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自己長得太好看,好看得我分不出來你足男是女。」她回話,這才發現自己張開眼睛了。
她……張開眼……而他……還在?
她掙出自己的手,抓住他的手,低頭,用力一咬。
「啊!」蘭赫希吃痛,勒住韁繩的手猛地抽緊,馬匹嘶叫,高抬前腿。
事出突然,他雙手抱住她,來不及反應,馬兒躍身,把他們摔了下來。幸而他武功一流,抱住她連翻三圈,減去墜馬的力道,半晌後,兩個人安安穩穩滾躺在雪地上。
他在下,何桃花在上,兩個人眼對眼、鼻對鼻,呼出的氣噴在對方臉上。
「你幹麼咬我。」闌赫希威嚴的眼睛一瞪,有了大將軍的氣勢。
「我、我……」她張口結舌,聲音卡在喉嚨裡。
「你怎樣?」
「你的眼睛看得見?」她戰戰兢兢的伸出棉被外的手,在他的眼睛前面晃晃。
晃到他受不了,一把抓下來,然後手環住『毛毛蟲』,任她壓在他身上,額頭一碰,敲上她的,痛得她齜牙咧嘴。
「我的眼睛為什麼看不見?」
「你的臉……好好的,沒有被火燒到?!」何桃花呆呆的用手指劃著他的臉。那些粗粗的、凹凸不平的疤呢?
「我為什麼要被火燒到?你打算放火燒我?!」他邪氣地瞇緊眼睛。
她沒回答他的話,只是心底念頭飛快運轉。為什麼會這樣?
她越發傻,他越想笑,捏捏她的臉,想把她白白的頰扯得滿片紅。
「喂,很痛唉!」他等她這麼說。
但何桃花沒說,她依舊愣愣地看住他,軟軟的小手珍重地貼在他臉上,彷彿那是最重要的寶物。
「桃花?」
他在她眼裡看到淡淡哀傷,心一陣悸動,不捨。
「你好好的,沒有受傷……難道那些苦日子是我的幻想?」她喃喃自語,眼底浮上晶瑩。
「你希望我受傷?說清楚,什麼幻想?」他語調溫柔,心疼她眼裡的潮濕。
何桃花猛然想起月光奇跡,拉住他把玩她頭髮的手指頭,急迫地問:「今天是什麼時候?」
他大笑,翻個身,把她從他身上壓回地面,坐起來,由上往下俯視她。
「你睡糊塗了?今天是天羲二十八年大年初一,你不是說要請我們吃飯?可我們一大早來。主廚卻還在睡大頭覺。」
天,真是月光奇跡?!
何桃花慌手慌腳爬起來,直愣愣挨著他、抱著他,在他臉上揉揉捏捏,然後突然大笑,嘴巴幾乎咧到腦袋後頭,笑得蘭赫希滿頭霧水。
「我回來、我回來了,太棒了,我回來了……」
「你癲啦?」他皺眉。
她太高興了,趴在他身後,兩手圈到他的脖子上,臉靠著他的背,笑得眼瞇眉瞇,放聲尖叫。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回來什麼?瘋丫頭!」他被她惹笑,手扯過,把她拉到身前,輪到他把她抱在胸口。
「我回來了,沒事兒,通通交給我,我會保護你!赫希,我保證、我發誓,我一定用生命保護你,不讓你受傷,我要你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她又在拍胸脯了。
「我要你保護?」他鄙夷地看她一眼。
老鼠保護老虎,算了吧,她。
她不理會他的鄙夷,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認真說:「我很高興,你好好的,我真的很開心。新年新希望,我希望蘭赫希一輩子平安順利、無病無痛,永遠當個讓人景仰的大將軍。」
他沒聽懂她的話,卻因為她的開心而開心,並且因為職責是保家衛國的他,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敢撂下狠話要保護他,而幸福著。
何桃花在廚房裡忙得滿頭大汗,凌小卿和何知辛則是在另一邊瞎鬧,兩個人進進出出,事沒做倒是鬧騰了不少,沒一會兒,兩人又不見人影,可她卻反而覺得輕鬆。
「哥,幫我搬捆柴進來。」她朝外面喊,不見回應。
討厭,肯定躲到哪裡逍遙了。她歎氣,打算自己到外頭搬,沒想到蘭赫希卻出現在門口,肩上扛著一捆柴。
他穿著一身錦袍,腰間繫著玉珮,沒穿戰甲時的威風凜凜,卻多了幾分斯文。
他是很好看的男子,斜眉人鬢、雙眸如星,那份英氣與瀟灑,是誰家姑娘見了都要心醉的。
她也喜歡他,只不過打小就知道,他和小卿定了親!是鐵鐵定定的一對兒,沒她的份,癡心妄想?沒門兒。
她這種人啊,別的長處沒有,就是安份。
娘說,哥是天、她是地,大哥將來是要光耀門楣的,她便安安份份賺錢供大哥唸書,不讓他為生活操勞。
而小卿說:「桃花啊,往後我嫁了蘭哥哥,你還得幫我做衣、刺繡,討好我婆婆哦。」那時她也沒反對,還拍胸脯誇口,「沒事兒,通通交給我。」人人說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都說赫希把她當親妹子疼愛,但她心底明白,威情再好,他是主人、她是僕婢,她得安份,牢牢守作界線。
「怎麼是你扛,哥呢?」
『他帶小卿出去買煙火,說今晚要放。」走到角落,蘭赫希把肩上的柴火放下,抽出幾根,替她塞進灶裡。
「哥就是玩心重,眼見明年開春科考就要到了,還不收收心情。」她嘟囔著,口氣不像對大哥,反而像叨念兒子。
「你管知辛管得太嚴了。」
想想她也不容易,十九歲的姑娘,釀酒做菜,獨立撐起一間酒樓,再累仍是什麼活也不讓她哥碰,一心一意要他當官。
「這是爹娘的交代,當年我可拍胸脯保證過的。」她不管,誰管吶。
第2章(2)
「這樣的生活,會不會太辛苦?」
小小的心疼投入心湖,掀起一波波漣漪,蘭赫希替她抹去臉上的黑漬,萬般憐惜。
這麼美麗清靈的姑娘,要在煤炭灰堆裡過一輩子?假如知辛一直考不上狀元怎麼辦?她就這麼耗著、磨著,把青春消蝕在這裡?
「辛苦?」
切著蒜末的雙手停下刀子,何桃花仰頭想了好陣子。對啊,好像有一點,可沒辦法啦,那是命,人活著就得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