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再怎麼擅長記憶人名和儲存過往影像,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指出相符的人名,她到底是如何辦到的,尋常人做不到這一點。
十五歲男孩的面孔與三十歲成年男子的外貌有著極大的差異,帶大他的外婆尚且未能在第一眼認出他,而她卻能為人所不能?
智商高低也包括人腦的內存嗎?他無法理解這個或然率,在她眼中難道他從未改變過?
「你是山下忍魈沒錯吧?高二那年離奇失蹤的小日本。」啊!忘了他最恨人家叫他小日本。
果然。
男子臉上一沉的微展怒色,像是在考慮要先掐死她,還是將她拋回大馬路讓車壓成人肉餡餅,湯汁外露的那一種,免費附贈西紅柿醬,鮮紅色。
「我不認識你,莽撞的小女孩。」她還是像以前一樣不討人喜歡。
因鼻腔發癢打了個噴嚏,眼神抱歉的倪想容以食指抹掉他額頭一坨黏稠液。「我想你很怨恨我。」
「沒錯,如果你被謀殺十次沒成,我會親自了結你的小命。」用最慘不人道的手段凌辱。
「怎麼會有人想殺我,你的願望恐怕不好實現。」她在為他惋惜。
山下忍魈提起黑眉一睇。「你以為自己倒霉跌到車道嗎?」
「呃……等車嘛!難免推來擠去互有碰撞,純屬意外。」沒人會故意害她,她從不與人結仇。
除了和他年少那段青澀對立期,標準的誓不兩立,宛如世仇。
「天真。」他冷嗤的一哼,刻意往她擦破皮的膝蓋一拍。
噢!他……他在報仇。「我只是平凡的老百姓,領國家薪水的小管理員,誰有空閒玩我的命。」
「哼!越活越回去了,你看不出來那輛車是直對著你沖。」真不該多事救了她,讓她淪為車下之魂倒是一了百了。
天才在生活上往往白癡得要命,她便是血淋淋的案例。
「看到又如何,說不定車主喝醉了,沒看清楚踩了油……」眼睛大是用來瞧人嗎?多方推論不犯法吧?
酒令頒布歸頒布,醉酒上路的人仍是不在少數,把馬路當成是自家賽車場狂飆狠飛是常有的事,哪來豐富的聯想力聯想出是一樁謀殺未遂案。
跌到車道是意外,既是車道一定有車,馬路如虎口是誰都知道的常識,要她怪到誰頭上呢?只能說是自己的疏忽。
「我非常確定他沒沾酒,而且和推你的女人是一夥的。」他在對街看得一清二楚。
她睜大雙眼發出嘖嘖聲。「你真是不簡單,你混中情局的嗎?」
低咒一聲,山下忍魈微惱地暗嘲自己,他居然忘了自己來幹什麼。「我混殺手界,專門來取你這顆金腦袋。」
倪想容先是一怔,繼而微笑以對,她像是聽了一則冷笑話。
「體育成績從來沒及格過的人當殺手會不會很可笑?你連兩人三腳都做不好。」他是出了名的運動白癡,四肢石化。
記得曾偷看到老師給他的評語,上面潦草寫上:肢體障礙失衡,不宜從事任何肌能運動。所以上體育課時他只能在一旁看。
因此每年總成績一評估下來,每科都甲等的他總輸在體育分數上,以一科之差排名在她之後,成為永遠的第二名,讓他非常不服氣地加倍用功想贏過她。
可是當時的科目一共有七科,術科不算在內滿分是七百分,他再怎麼用功也考不了七百零一分,每回都用飲恨的目光看著她捧走第一名獎狀和獎學金。
她不想故意炫耀自身的聰明才智,是題目出得太簡單了,不需要太費神便能填寫完所有答案,她很想放水卻找不到適當機會,因為每一道題目對她而言都只有小學生程度,沒人相信她不會作答。
「倪、想、容,你很想死嗎?」他樂於成全,反正這是他的專長。
她輕笑地揉揉足踝。「瞧,你認得我嘛,看來我沒認錯人。」
「沒人希罕認識你,死人只需要一個土坑。」她的愜意笑容勾出他許久不見的壞脾氣。
自從那件事以後,他的心如一攤死水不起波瀾,他也當自己已死透了不再顯現一絲情緒,偏偏遇上他這人生的大天敵。
根本是老天的惡作劇,她不該出現在他眼前顛覆既定的一切,他是傻了才會射穿轎車輪胎救了她一命,那顆子彈該送進她胸腔。
瞧他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一個相信世界大同的笨蛋,被人賣了還在旁邊幫忙數鈔票。
「山下同學,你的脾氣沒什麼改進,朋友一定不多。」孤僻成性的個性依然沒改。
山下忍魈在心裡演練上百種朝她腦門開槍的姿勢。「我不是你同學。」
「但你救了我,照理說我該向你說聲謝謝。」基本的禮儀她還懂。
她是不知道車子為何忽然轉向撞彎電線桿,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她滾離車輪下是不爭的事實,他真的很夠義氣不念舊怨。
同樣的情形發生在他身上,她的作法肯定是靜悄悄的走開,袖手旁觀當陌路人不予理會,絕對不會逞一時之勇地自我犧牲。
她的命很珍貴,屬於國家人民的,不可任意毀傷。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不願曝光成「名人」,盛名之累的困擾她曾深深體會過,目前寫意平淡的生活才是她所追求的。
「不必,我當是救了一條狗。」惡毒的冷誚流暢的逸出他口中。
「你這人吃了什麼,嘴巴還是和以前一般臭!」輕顰柳眉,倪想容初時的感激飛走了一大半。
「別跟我提以前的事,我和你不熟。」冷冷的一瞟,山下忍魈注意到她猛揉右腳足踝。
「相逢自是有緣,你都死了快二十年,不用太熟也是好的。」幹麼,她有說錯話嗎?他眼睛瞪那麼大。
「你說誰死了?」一見面就咒他不得好死,她簡直是找死。
「你呀!」手指頭一比,她忽生寒意地想到他是只死不瞑目的鬼。
現在才來害怕好像慢半拍,人鬼畢竟殊途,他怎麼一直抱著她?
「睜大你的眼睛瞧瞧,我哪裡像個死人。」握緊她的細腕一施壓,他不信她還能裝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