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丟盡你父親的臉!你忘記你爸爸是怎麼死的嗎?那個殺死你父親的兇手親口承認了,你自己聽得一清二楚!你說啊!你自己聽到了些什麼?你自己說!」
其中一腳正中小腹,小男孩抱著肚子「嘔、嘔」地乾嘔起來。但空空的胃裡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吐,只嘔出了幾口黃水。
嘔出所有黃水之後,他機械性地舉起手,拿破裂的衣角擦一擦嘴角。眼角有劇痛後迸出來的淚水,但表情奇異地木然,木然到不該像個六七歲小男孩的神情。
「整個林子裡只有你和他,他對一個這麼小的小孩絕對沒有防備。我們以前訓練了你那麼久,為的都是什麼?不就是為了這樣的機會嗎?你竟然還錯過了!如果那個時候你挨近他身邊,刀子直接插進他的腹部,他絕對只有死路一條!這麼好的機會你竟然還把它放掉,你這個笨蛋!」
男人解下自己的皮帶,用力咻咻地狂揮。瘦弱的男孩滿地打滾,但小小的房間裡,實在沒有多的空間可以讓人躲,一條一條的血痕逐漸在那瘦骨嶙峋的身體上添加新傷痕。
「你一定要為你父親報仇,聽見沒有?你的這一生,只有這個目標,你聽見沒有!回答我!」
「聽……聽見了……」半晌,小男孩終於微弱的回應。
雖然骨架比同齡的孩子高,其實他才剛滿六歲而已,卻因為長期被處以責罰而全身只剩皮包骨。
男人眼睛掃過他一身破敗的景象,心頭微微掠過一抹心虛,隨即被更凶狠的氣勢取代。
「霍德,你不要怪我。加那叔叔這樣管教你,都是為你好。」他改換套說法。「想當初我們在戰亂之中是多麼辛苦的把你母親救出來,當時她肚子裡已經懷了你。如果不是因為還有你這絲血脈,將來可以為你父親報仇,她早就跟著你父親去了。所以,你絕對不能忘記你被生下來的目的。告訴我,你的殺父仇人是誰?」
「阿比塞爾……」他機械性地回答,所有答案早就爛背於心。
「再說一次,你的殺父仇人是誰?」
「阿比塞爾。」
「沒錯,就是阿比塞爾!這是一個你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名字,你要永遠的記牢它!」
*** *** ***
司法部長的二公子,今年十歲的思克,好奇地趴在走廊窗口上,看著樓下大刺刺曬著的床單。
媽媽說,陽光能殺菌,曬出來的衣服香香的,而且又環保,所以他們家洗過的衣物都是用曬乾的,而不是用烘衣機烘乾的。
可是那件床單看起來好眼熟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思克突然捧著肚子大笑,邊笑邊回頭跑進妹妹在玩畫圖的遊戲室裡。「樂雅又尿床了!哈哈哈,樂雅尿尿鬼!」
「沒啦!」小公主俏臉漲紅。
「還說沒有,那個明明是你的床單!六歲了還尿床,哈哈哈哈!樂雅尿尿鬼!愛尿床的尿尿鬼!」
「沒啦!沒啦!」小公主滿臉通紅,最後惱羞成怒乾脆大哭。「沒尿啦!嗚哇——」
「你們兩個又在吵什麼了?」媽媽好奇地探頭查看。
「嗚——」小丫頭撲過去抱著媽媽的腿放聲大哭。「沒啦,就說沒了還一直講!就說沒了!嗚——嗚——」
「尿尿鬼!尿尿鬼!」啦啦啦。
「思克。」菲雨瞪二兒子一眼。「你幹嘛這樣笑人家?你自己小時候還不是一樣會尿床?」
「可是我現在沒有啦。」思克幸災樂禍地道。
「嗚——氣死我了。好生氣好生氣!」小公主蹬蹬腿,咕咚咕咚衝回房間裡。
到了晚上,氣到不吃飯的小丫頭終於肚子餓了,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客廳的大鐘噹噹噹的敲了十下,一個小身影鬼鬼祟祟的從房間裡溜出來,躡手躡腳跑進門口還透著燈光的書房。
小傢伙滿意地找到她最堅強的靠山——爸爸。
阿比塞爾一手支著下顎,正在翻看一份重大刑犯的假釋申請,驀地,一團粉嫩嫩的小身體鑽進他的懷裡。
「爸爸。」
他嚴峻的神色霎時舒緩了,把心愛的小公主抱坐好。
「小傢伙怎麼還不睡覺?」
「爸爸,走。」小公王拉著他的手,急切地要跳下來。
「去哪裡?」他一怔,起身跟她走了幾步。
「我們一起離家出走。」樂雅堅定地道。
……這小東西離家出走還不忘帶上他?阿比塞爾真不知該感到榮幸或怎地。
「我們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他牽著女兒的手走下樓梯,一邊慢慢地問。
「二哥壞壞,我們不要跟他住了,我們去找大哥。」
原來她的離家出走不是要隱姓埋名,而是從家裡換到大哥的軍校宿舍。
「那媽媽怎麼辦?我們一起跑掉了,媽媽會想我們呢,樂雅不會想媽媽嗎?」阿比塞爾故意問。
樂雅掙扎了一下。
二哥欺負她的時候,媽媽有幫忙罵二哥。可是今天晚上她不出來吃飯,媽媽也罵她了,這樣子要怎麼算呢?
經過一陣天人交戰,親情的偉大還是戰勝了小小的衝突。
「那我們去找媽媽,我們一起離家出走。」她堅定地握起粉拳。
阿比塞爾肚子裡暗自好笑。
「好吧,不過爸爸肚子餓了,我們先吃宵夜好不好?吃完宵夜才有力氣離家出走。」這小傢伙晚上沒吃,他知道她一定撐不了多久。
果然,公主的小肚子一聽見食物,立刻應景地咕嚕嚕叫起來。
「……好。」吃飽才有力氣跑走。
於是父女兩人腳步一轉,轉而往廚房的方向進發。
菲雨一如慣例在熱廚師事先準備好的宵夜。多年來,宵夜時間一直是夫妻倆獨享的寧靜時光。
「我馬上就好……」她回頭一看,嗯?怎麼多了一個?「這小傢伙也知道餓了?」
阿比塞爾牽著女兒走過去,輕吻妻子頰畔。「我們要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