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讓微笑,謙虛說道:「花小姐的身份,在下只是猜測,並無十成把握,幸運猜中,純屬僥倖。」
白家世代以飯館為業,對於料理這一塊的人事物自然也深入探索,要猜到她的身份確非難事。
本以為有了線索,她終於可以拿回戒指,告慰爺爺在天之靈,結果是空歡喜一場。
白禮讓見她臉色凝重,若有所思地對她開了口:「花姑娘所提的十年之約及翠玉花戒,可否詳細告知?若有在下效力之處,在下願盡綿薄之力。」
花疏瞅他一眼。昨日清晨,她在半夢半醒之際,一時不留心才脫口說出秘密。如今無法確定他是否就是白哥哥,她該對他吐實嗎?
「在下與花姑娘素昧平生,花姑娘有戒心乃人之常情,姑娘不想說,不用勉強。」白禮讓善於察言觀色,見她猶豫便立刻轉口。
他一臉平和笑容,看來與世無爭,謙善有禮,對她表現得熱心熱誠,倒顯得她有點小人之心了。
花疏轉念一想,既然昨日已無心露了口風,他也得知她的來歷了,再隱瞞已無意義。況且他若是白哥哥,未赴約全因失憶之故,她或可藉此喚醒他的記憶,找回戒指。
再說……已經這麼多年了。
「十五年前,我隨祖父到天崖山訪友,在那裡與『白哥哥』邂逅。臨別之前,我將祖父給我的翠玉花戒交給他,與他私訂終身,相約十年之後,天崖亭重逢,實踐婚約。五年之前,相約之日,我到天崖亭等他,他遲未出現。當年一時糊塗,未問明對方來歷出身,就輕率交付花家寶物,一切是我的錯。如今我只想找回戒指,別無所求。」正巧他姓白,又與她印象中的少年有幾分相似之處,他會不會是呢?
「花姑娘難道連少年的名字都不曉得嗎?」為自己決定終身,相約十年後?好個真情至性女子!
花疏仔細想了一會兒,卻只是徒增一臉困擾。她瞅他一眼道:「我想不起來了,我一直都叫他白哥哥。也許他曾說過,我卻忘了。」
白禮讓望著她。鵝蛋臉容白淨無瑕,紅唇飽滿,唇色誘人;身段比例完美,獨屬於女子的曲線分明,穠纖合度;一雙圓瞳充滿生氣,雖然眼神裡填上了戒心和疏離,卻反而顯得更為冷亮,無形之中吸引了他對她的好奇,想要探究更多有關她的事。
尤其發現她是神廚花藿的孫女,繼承神廚的好手藝,以及她的真情真性之後,對她的好感培增。
「花姑娘懷疑在下是與你互訂終身的少年,可是因為在下與那名少年有幾分相似?」
花疏仔細看著他白皙俊美的臉龐,精細的五官,看著、看著,她忽然顰眉。隨著歲月流逝,少年的輪廓更加模糊,至今她已經忘了他的長相,認人全憑戚覺。
「我只依稀記得他與你一樣膚色白皙,長相出色,氣質不凡,還有他姓白……除此之外,全無記憶了。」當時的少年,究竟哪一點吸引了她,讓她不假思索就把最重要的戒指交給他?這五年來,她反覆思索,始終得不到答案,她總是告訴自己,再見他,她一定能認得他。
但是現在……她卻沒有把握了。
白禮讓忽然微笑道:「也許白某正是姑娘尋找之人,果真如此,是在下的榮幸。」
「你是嗎?」她問他,也自問。他是不是呢?
「花姑娘希望白某是嗎?」白禮讓凝視著她,面上看來溫和,似隨口一問,他卻全神貫注等待她的答案。
「你若有翠玉花戒,我當然希望你是。」大海撈針,四處漂泊的尋人日子若能在此結束……就好了。
白禮讓眼睛一瞇,嘴邊笑意更深,「花姑娘,可否相告翠玉花戒的模樣?在下對兒時雖無記憶,不過倘若當時身上有翠玉花戒,我想如今該是擱在家中某處了。」
聽他一言,花疏眼裡燃了希望,點了點頭,據實相告。
白禮讓聽得仔細,專心記下了。「翠玉花戒對姑娘如此重要,不管在下是否就是姑娘要找的人,在下都會盡力協助姑娘尋找戒指的下落。」
「謝謝你。」
她望著外面天色將亮,避免引來麻煩,便起身離開了「君子飯館」。
走出外頭,她才發現「故人飯館」已經開門,幸好未見鐵掌櫃,她趕緊走入門內,進廚房去。
鐵無心剛好在樓上,打開了二樓門窗,見到她從對面飯館走出來,又看見白禮讓隨在身後目送她——小花和白禮讓怎麼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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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飯館」每隔三日推出一道新菜吸引舊雨新知上門,這是唐本草想出來的主意,這一招確實管用,飯館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
夏日來臨,天氣炎熱,於是她開始做起冷淘面來。
她倒沒想到,一向對美食無感覺的唐本草,一嘗她做的「甘菊冷淘」竟然讚不絕口,
「嗯,對……先將甘菊汁和面,慢慢加,別一次加太多。……好,再來揉成團。」她望著唐本草額際、眉心都沾上了白麵粉,帥氣俊逸的一張臉已經成了白眉公公,心裡發癢想笑。
也不知道他發了什麼神經,「故人飯館」每月休兩天,他趁著她休息之日,拉著她到廚房,要求她教他做冷淘面。
他還不許她插手,捲起袖管,樣樣自己來。
她就站在一旁,淨著兩隻手指導他。
「這樣子對吧?」唐本草嘴角咧著得意的笑容。天下無難事,只要他肯做。
「嗯。……接著把麵團擀平,切成細條。」他的手寬厚修長,揉起麵團來特別帶勁。她看看自己的手,兩手滿是刀傷、油濺的痕跡,手掌內都是粗繭,這雙手真的難看,她忍不住藏到後面去。
她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難得他肯如此配合。他真的這麼喜歡這道涼麵食?
看他把面皮擀平,大刀一落,切出來的卻不是細條面,根本就是一塊小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