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的熱情和風情叫他流連忘返,短短的兩個月根本不夠,但是他仍盡量的利用時間去發覺不一樣的美景。
那一天,是他停留在台灣的最後一日,出發到機場前騎著單車去買了一份剛出爐的披薩,壓低的棒球帽和身上的運動服像極了披薩店的制服。
披薩盒尚未掀開大快朵頤,身後突然伸來一隻貼著蝴蝶圖樣的手,問都不問一聲地拿了就走,當他是送披薩的小弟。
依他的脾氣哪肯善罷甘休,楞了一下反手抓住「小偷」肩頭欲討回公道,但是他的呼吸在下一刻停住。
稱不上是少女殺手,但有過的女人也不在少數,身為藍天集團未來的繼承人,他要女人有何難,多得是自甘薦枕的拜金女、千金小姐。
優渥的環境寵壞了他吧!有一段時期他是放蕩些,只要姿色不賴、體態優美的長腿美女絕不放過,來者不拒地玩著成人遊戲。
反正是你情我願的男歡女愛,在美國開放的環境下,性和吃飯、喝水一樣普通,看上眼不妨來場激戰,下了床互不相識。
過盡千帆皆不是,伊人在燈火闌珊處。
初時一見她,他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半晌擠不出半絲聲音,像是被一道急雷狠狠劈中,呆立不語的注視著將近一百七十公分高的清麗少女。
若非她忽地驚呼忘了給錢,恐怕天崩地裂、海嘯狂捲也難以喚回他迷失的神智。
頭一回他發現失去宋家大少爺光環的自己價值是三百元,其中一塊錢是小費,整付不用找,剛剛好是傳他手上失蹤的披薩價錢。
從那天起他就不再是自己,不管家裡如何催促、威脅就是不肯回去,生根似地種在台灣這塊土地。
他知道他的世界顛覆了,由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弟跌落平民百姓家,不依靠藍天集團的金援自行創業,於是乎有了星光企業。
星光,代表微不足道。
無法與日月爭輝。
她有太陽的熱情、月亮的明媚,小小星光只能堅守星空,凝望著日與月的光芒帶來溫暖,聊慰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孤寂。
化身披薩小弟是他唯一能接觸她的機會,六年來不間斷地以不親不疏的態度出現她左右,他的心因一吻而生了波動,再也不甘蟄伏。
「當我的女朋友吧!」
翼手龍飛過頭頂都沒能讓她那麼驚訝,沈戀梅的眼中反映出他的急切,他苦笑地伸出手闔上她掉了的下巴。
「這年頭瘋子特別多,走了一個又一個。」她喃喃自語地當沒聽見他的聲音,逕自往忠孝東路走去。
她要去廟裡求個香火袋保平安,以免老是遇上瘋子。
「聽清楚了,我要你。」是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沈戀梅反應遲頓的喔了一聲。「先生,你擋住我的路了。」
「宋沐風,沐浴在微風中,你未來的依靠。」微風縷縷,輕巧的拂掠她的人生。
「幸會,幸會,我是沈戀梅,再見。」她根本沒把他的宣示放在心頭。
常被搭訕養成的習慣,她太明白自己的長相所帶來的殺傷力,老是有不怕被謀殺心、肝、肺的義勇軍自願衝鋒陷陣,她的回答一律是十一個字讓人家鎩羽而歸。
所以她不常出門,而且討厭逛街,擁擠的地區她絕對會避開,沒興趣參加所謂的聯誼和聚餐,獨來獨往不受拘束。
若非她住進聯合女子出租大廈,認識了十一位和她個性相近的住戶,否則她幾乎是個沒有朋友的人。
「現在說再見太早了,我們去約會。」一旦他下了決定便無轉圜的餘地。
就是要她。
「約會?!」
「用不著大驚小怪,男女朋友交往中的約會是必然程序。」宋沐風說得有點冷血,故意顯出蠻橫的霸性。
「誰大驚小怪了,我們幾時成了男女朋友?」怎麼沒人知會她一聲。
她不是驚訝是驚嚇,哪有人隨便說說就成定局,一下子就由陌生人進展到男女朋友關係,坐航天飛機也沒那麼快,起碼還得倒數計時。
「我說了就算。」宋沐風刻意表現出商人的果決和明斷,不拖泥帶水。
露出狐疑目光的沈戀梅用手指戳戳他臉皮,看是不是假人皮。「有沒有人說你和某人很像?」
真是像到恍若雙胞胎,不過一個看來可愛、開朗,一個沉穩、嚴謹,個性差如雲泥。
「不用岔開話題,你想上哪裡約會?」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誰。
不像自己還能像誰呢?
「等……等等,你不要拉我的手啦!你真的很像我認識的某人。」若說他像低下階層的披薩小弟算不算是羞辱?
他舉起兩人交握的手說:「是牽手,執子之手,與汝白首。」
「惡……」太……太文藝了。「你別文謅謅的咬文嚼字,明明是你抓著我的手不放,哪是心甘情願地手牽手。」
好霸道的男人,和善解人意的披薩小弟一點都不像,害她甩都甩不掉。
宋沐風把她的嫌惡目光收入眼中,看來真實的他不比虛構人物討喜。「話太多的女人通常是某方面未獲滿足,你是嗎?」
他隱含的暗示沈戀梅置若罔聞,她現在最關心的一件事是擺脫麻煩。
「我們沒那麼熟,拜託你有多遠走多遠,狹路相逢也不必打招呼,我不想交朋友。」尤其是令她心臟缺氧的朋友。
耀眼的陽光灑落在行道樹上,金光點點透過葉縫映在花磚,明明暗暗的光線差顯得調和,任由來來往往的腳步踐踏。
西裝革履的爾雅男子,穿著大膽的冶艷女子,互疊的手心怎麼看都像一對叫人會心一笑的情侶。
明亮的天空和和爽的風,正是情人們出遊的好日子,愛情至上哪管工作順不順心,麵包填不飽飢渴了六年的靈魂。
兩隻麻雀停在枝椏上互啄羽毛,白雲的顏色帶著輕快,消防車嗚嗚的穿過車道而去,心火的焰度仍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