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辰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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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她覺得很舒服、很輕盈。全身上下暖呼呼的,腦袋暈沉沉,就像十歲那年過年時,第一次喝了幾口奶酒,聽著身旁眾弟兄與父親豪邁的談笑吆喝聲漸漸變模糊,終至迷糊入睡。

  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奶酒當然還是喝的,但不曾再有那麼輕鬆而信任的心情。北漠軍接下來打了幾次敗仗,勢力漸漸衰退,她父親秦天白大將軍希望能衣錦回鄉、榮歸京城的希望一次次落空,陞官無望,反而是西疆的慕容將軍越來越意氣風發,看在她心裡,真的為父親不值與難受。

  秦雪郁一直努力在學。一般士兵做的,她要做得更好。而帶兵的戰術、兵法更是她耗費一個又一個晚上,夜深人靜時在星空下、火堆邊靜聽老兵或將領們高談闊論,一面虛心討教,印證自己翻書翻捲宗鑽研而得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要重振北漠軍的威風,讓她父親的名聲再度響亮。

  這些年來,她的青春全都耗在北漠軍中。比誰都辛苦,沒有一天休息過,即使合眼,也還在擔心軍隊、擔心內憂外患、擔心父親……

  可是她今夜睡了很好的一覺。醒來之際,她差點要忘記之前發生的種種:重傷、被俘、差點受辱、遭到毆打,以及!獲救?

  是誰救了她?還對她施了什麼神奇的法術,才讓她好像抱著一團柔軟的雲在漂浮似的?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幾張陌生的臉。有的蒙著臉帕,有的披頭散髮,全身髒兮兮的,皺紋好多,看似幾名大嬸,但樣子都很可怕。最驚人的是,她們湊得很近,離她的臉不到一寸。

  「嚇!」秦雪鬱結結實實吃了一驚,伸手就想抵抗。

  但暗暗使力了半天,卻更驚恐地發現,俯趴著的她手腳都不聽使喚,軟綿綿的,連撐起身子都沒辦法,更遑論逃開了。

  「醒了!姑娘醒了!」大嬸用北漠話對外頭嚷了起來。

  一個人影迅速進了小土房,來到她面前。

  她可是在哪兒見過這名男子?五官端正、神色內斂,不似一般大漠男兒那般粗獷豪邁,眼眸有如墨黑的潭水,那麼溫和地看著她,讓她驚惶混亂的心緒慢慢地穩定了。

  有這樣一雙眼眸的男子,必定是不會害她的。不知為何,秦雪郁的心裡就是如此確定。

  第2章(2)

  「二小姐,醒了就好。」那人徐緩開口。用的卻是京城口音,嗓子沉穩篤定,叫人聽了很舒服。不過,他叫她「二小姐」?在北漠軍裡已經多年沒有人這樣叫她。秦雪郁詫異地睜大了眼,望著那人。

  不是她不想開口問,而是,她發不出聲音!

  「我用了蒙汗藥,讓二小姐睡過去一陣子,才好治療你背上的傷。」他低聲解釋著,「有所冒犯,情非得已,還請二小姐見諒。」

  她這才想起自己的傷。奇異的是,此刻居然一點兒也不疼。看來這人真是華佗再世,醫術有如神仙。

  「你……是誰?」努力了好一會兒,秦雪郁才勉強吐出這三個字。

  那人先是不答,安靜地望著她,眼神裡似乎有著千言萬語。然後慢慢地,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是江萬翼。」

  江萬翼?這名字好耳熟,她確定自己一定見過他、也一定聽過這名字。只是這該死的蒙汗藥,讓她腦子像是成了一鍋漿糊!

  但秦雪郁還是秦雪郁,她皺眉苦思了半天,終於想起,「你就是……京城派來……要幫北漠軍的?」是了,聽說這幾日援手就會到,但她已經率兵出來追馬賊追了好幾天,就這樣錯開了。

  不過,人家初來乍到,就馬不停蹄的跟上來,還救了她;看來這援軍還真有點用!相對的,北漠軍本身還真沒用!

  他的眼眸閃了閃,有如黑色的深潭被丟了一顆小石。陣陣漣漪波紋淡去之後,他點了點頭,「是。」

  北漠軍積弱不振,這兩年淪落到要向京城討救兵;而兵部調了兩支精兵前來支援,一支是西疆慕容領軍,另一支,則是由御前帶刀侍衛親自出馬。這位江萬翼顯然就是那閃閃發亮的黃馬褂了。

  「你……」沒料到是這麼一個內斂沉穩的人。秦雪郁詫異地望著他,看了好久好久。「早先,是你救了我?」

  江萬翼沒有乘機爭功表態,只是淡淡點個頭,隨即流露憂慮,「不過二小姐的傷要盡快處理,否則會惡化。可能要麻煩二小姐再忍耐一下!」「可是,我覺得還好,已經都不痛了呀。」秦雪郁說的是實話,她只覺得飄飄然,傷好像突然不見了。

  「那是因為蒙汗藥、要趁著藥效還沒過去時,趕快治傷。」他又上前了一步,低聲說:「冒犯了,請二小姐見諒。」

  他說話好客氣呀。習慣軍中大刺剌應答的秦雪郁,一時之間不大習慣。

  江萬翼在炕沿坐下,也用那客氣的語調和旁邊一直睜大眼、好奇圍觀的大嬸們說了幾句,然後,大嬸們都出去了。

  她還發著愣時,突然,江萬翼伸手把她身上蓋著的厚厚毛皮揭開!

  「哇!」一陣寒涼襲來,讓秦雪郁大吃一驚,因為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外衣、戰袍全都不見了,只剩下貼身的薄薄內裳。

  一把利刃在他手中出現。寒光一閃,接著是嘶的一聲,有布帛裂開。頓時她的背上一陣涼颼颼的,手臂也起了雞皮疙瘩。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裸背上游移,驚恐的她無力抵抗,只得閉上眼,努力保持冷靜,苦思對策。卻是越急腦子越不管事,昏沉沉的,什麼都想不出來。

  「二小姐別怕,我只是準備上藥。」他低沉的嗓音帶有奇異的安定力量,撫慰著微微顫抖又力持鎮定的她。

  「我……才不怕。」她抖著嗓子說。

  他似乎歎了一口氣,很輕很輕。隨即,剛被割破的上衣被他捆捲成一個小布團,遞到她嘴邊。

  「咬住。」他輕描淡寫說:「這藥膏有奇效,但剛上時會有點疼,要請二小姐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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