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五百年了,你總不能無止境的等下去吧?」
「妖皇已經將青絲的魂魄移入她體內,她會醒的,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我會等她,等她願意醒過來的那一日。」如同她獨自在千雪山等他那樣等著。
「若萬一……」接下去的話,她不敢再說。
「若真有萬一,可以勞煩你一件事嗎?」
「你說。」
「將我們一塊兒燒了,灰燼灑在千雪山那處懸崖上,這是我唯一答應過青絲的事情,至少要替她完成。」
「織玉,你——」
「回想起來,我也活了六千多年的日子,最初便開始有了我的存在,六千多年……漫長的日子卻遠遠不及認識她的這段日子,我其實也活得夠久了。」
「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
「我最近要離開妖界幾日,你好好保重。」
「你也是。」
「織玉,你變溫柔了。」
這五百年來,她最清楚他的改變。
趙織玉淺淺一笑,並沒有回話。
過了幾日,勾月回到妖界,卻找不到他們,她以為妖皇對他們不利,便前去質問他。
妖皇卻說織玉和青絲昨日便離開妖界。
離開?莫非青絲醒了?她氣惱沒能親眼看著青絲醒來。
勾月再度離開妖界前往千雪山。
依舊白雪一片的山峰沒有他們的蹤影,她站在懸崖上,只在雪地中發現一隻鮮紅的淚滴耳飾,看了快五百年,她記得這是屬於青絲的。
青絲真的醒了嗎?
不……她怎能有懷疑,青絲肯定是醒了,要不然她一離開妖界便再無絲毫機會,必定是她醒了,他們才會離去。
既然醒了,為何不等她回來再走,至少讓她道別一聲。
勾月將耳飾握在手心。
無忍,他們必定能再見面。
下次相見之時,她要將耳飾還給青絲。
卷末
一條河,蜿蜒、曲折。
詭異的一條河。
人間的河是高處往低處流,然而這條河卻是自低處往高處潺潺而上。
彼岸的河是這樣的嗎?
她清楚自己已經死了,這回可是死得非常透徹,判官三百年前沒等到她,這次竟親自來迎接她。
因為死,她頭一次來到彼岸,發現這裡不如人間書中所寫那樣陰森淒冷,反倒還有一種熟悉感,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
「嗯。」
「因為這裡是你出生的地方。」
「千雪山?不太像。」
「來到彼岸,你對人間的記憶便會開始模糊。」
「是喔……」她再仔細看,想從這個陌生卻又帶有熟悉的地方找到一絲有關千雪山的關聯。「好痛!」她努力想,還沒想到什麼,心卻開始痛起來。
「因為這地方帶給你傷痛。」
「我不要想了。」既然那麼痛,她寧可不想。
「好,我們走吧。」就在判官要帶著青絲去閻王殿時,鬼差癸巳前來傳達消息。判官看見他,神色有點難看地問:「有什麼事?」按常理,只要看見癸巳,就不會有好事。
「別瞪我,這次不是我,是妖皇來做客了。閻王說難得妖皇過來,要給他一點薄面,所以要讓青絲回去。」
「她的本命早就死了三百年,即使回去也會成了無主之魂,又有何用?」判官沒好氣道。
癸巳攤攤手,一副不關他的事。「那也是她的命,反正閻王要我來跟你說放魂就是了。」他只負責傳達命令。
既是閻王的命令,判官也不能不遵從,只得轉身望著一臉無辜的青絲。
「青絲,你可以回去了。」判官攤開手心,明明手上空無一物,他卻狀似翻閱起來,然後右手又似騰空執筆,不知在寫什麼。
等了三百年才等到早該來報到的魂,怎知閻王一句話就又得放她回去,唉,這會兒又得忙上好幾日修改生死薄。
「回去?」回去哪?她不是死了?
癸巳笑咪咪地走上前,一手搭在青絲肩上,一手指著彼岸的另一頭,那裡黑不見底。
「瞧!你就是該回去那裡,快去吧,別妨礙我還要忙別的事情了。」
「可是……我不是已經死了?」死了不待在這裡,為何還要回去?
「因為你面子大,有妖皇替你出面,這可不是任何一條魂都有的權利,你該心存感激。」快滾吧。
「感激?」青絲皺眉,狀似思索。「我不想回去……我想死,你們帶我走吧。」雖然記憶逐漸模糊了,她卻沒記憶心頭還有一股痛,她再也不願回去了,她寧願一死。
能活卻不想活,想活的卻活不了,彼岸處經常上演這兩種事情,判官早習以為常了。
依生死薄記載,青絲這一生並未鑄下大錯,因此來世將為人,生於小康之家,一生平順,壽終正寢。
「地府可不好玩,去了你會很痛苦。」癸巳存心嚇她。
「我不想走。」青絲堅持。
癸巳不高興了。「讓你走還不走,你是在找我麻煩嗎?」他已經夠麻煩了。
「我不想回去,讓我跟著你們好嗎?」她殷殷懇求,神情無比脆弱。
太痛苦了,她真的不願再回去受折磨。
「青絲,他在等你,你也不願回去嗎?」判官問。
「誰……誰在等我?」不是一直都是她在等、她在盼嗎?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最後依然是失望的結果,是她太奢求了。
「織玉。你不想見他嗎?」
織玉、織玉……
啊……對了,她便是在等他。日日夜夜等著,期盼他有一日能來看看她,能試著原諒她的無心之過,抱著她再給她一絲溫暖。
「他……不想見我。」
「你錯了,他一直想見你,生前你想見他最後一面,難道不想實現?」
青絲一手捂著心口,滾燙的淚水滑落,搖了搖頭。「這裡……很痛,因為我等不到,他說再也不想見我了,我不想讓他更討厭我。」
「乖,青絲,相信我,織玉他真的想見你,他在那裡等你回去,你若不回去,就永遠都見不到他了。不見他,真的好嗎?」
青絲眨眨眼睛,望著一臉溫和的判官,問:「他……真的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