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夠了。
她是打不死的屎殼螂嗎?風滿樓瞪著她,緊抿著的嘴角卻不知怎的微微往上揚。小呆子,呆到天荒地老,藥石罔效。始終默默侍立在門旁的紹兵不敢置信地睜大眼。
主子……是在笑嗎?
第3章
章宅
月上柳梢頭時分。
當不情願的高大男人抱著樂得合不攏嘴的小女人跨進章宅的那一剎那,全場一陣靜止,連掉了根針都清晰可聞。
風滿樓神情依然很酷,面無表情,隱含警告的銳利目光卻緩緩地環顧眾人一圈。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趕緊低下頭,卻還是忍不住偷瞄。
「發生什麼事了?」正在監督傭人打掃大廳的章雲氏自內室掀簾跨出,見狀怔了一怔,隨即瞇起雙眼。
「章夫人。」風滿樓凝視著風華老去卻仍舊精明美艷的章雲氏,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風家少爺。」章雲氏皮笑肉不笑。「喲,今天吹的是什麼風,竟然把風少爺您千金貴體給吹來了?」
「阿娘!」章靈拚命對她擠眉弄眼使眼色。
這死丫頭,胳臂淨往外彎,不就是怕自己把她的心上人給嚇跑了嗎?
章雲氏走近他們,面色凝重了起來,「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家閨女可是冰清玉潔之身,所以風少爺,您也該放人了吧?」
「阿娘,我不介意,真的!我一點也不介!」章靈因疼痛而倒抽了口氣,一雙晶亮杏眼無辜地看著突然擰了自己一把的繼娘。「啊噢!」
「妳爭點氣行不行?」章雲氏瞪了女兒一眼,伸手就想把她拉下來。
可是章雲氏伸出的手只撈了個空,她愕然地盯著風滿樓後退一步的高大身形,以及他陡變凌厲的目光。
「風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章雲氏仗勢著自己是長輩,深感不悅地哼了聲。「難道你真存心佔我家閨女的便宜嗎?就因為她對你一往情深,就由得你非禮輕薄?」
「章夫人多慮了。」風滿樓面無表情,心下卻沒來由一陣不快。他不喜歡章雲氏對待阿靈的方式。莫名地,他抱著章靈的雙臂下意識環得更緊,充滿佔有與保護。
「風哥哥?」章靈感覺到了他倏然緊繃的肌肉,憂慮地問:「我看我還是先下來好!」
他低頭注視著她,「閉嘴,別動。」
「可是我不想你和阿娘生氣。」她從沒見過阿娘反應這麼激烈,方才被描擰的手臂還隱隱作痛。
肯定是阿娘怕她又是自己巴巴送上門,才會這麼不高興的。
風滿樓無視於她的掙扎,依舊穩穩地緊抱著她,淡淡地朝章雲氏道:「她受傷了,我送她回房。」
「受傷?!怎麼會受傷的」」章雲氏嚇了一跳,隨即目光飽含責難地瞪著他,「你弄傷了她?」
「阿娘,是我自己走路不當心,妳別誤會他!」章靈趕緊解釋,深怕繼娘再度責問他。「風哥哥,你先放我下來,我的腳已經不礙事了。」「妳太吵了。」風滿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二話不說霸道地長驅直入內室。
「風少爺,你這是幹什麼?這兒不是你風府,你好歹也尊重一下我是長輩!」章雲氏火冒三丈,氣急敗壞地就想追上去。「喂?喂?」
「夫人,不如就算了吧,難得風少爺親自抱著小姐回來……」一旁的老管家忍不住小聲道。
章雲氏不敢置信地回頭,瞪著他道:「旺伯,你傻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風少爺平常是怎麼對待阿靈的?」
「夫人,請恕老奴多嘴,可是小姐從小就喜歡上風少爺了,而他們倆又特別有緣!」
可不正是命中注定的金玉良緣嗎?
小姐打小就大災小厄不斷,偏偏就有個風少爺來出手相救,這不就更證明了是老天爺故意撮合他們這對小兩口的嗎?
「什麼緣?」章雲氏沒好氣地道:「你沒瞧見風少爺對阿靈一點意思也沒有嗎?臉蛋是長得俊俏得緊,可成天冷冰冰,阿靈若真是嫁給他,那往後還得看他臉色一輩子呢!」
「不會的,夫人,您大可放心,風少爺是個心軟的人,有朝一日他會被小姐感動的。」老管家兩眼發光,渾身散發著夢幻無比的粉紅色雲霧。章雲氏眉毛挑得高高,老的小的全是天真的傻蛋。
風滿樓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上,欲起身,章靈卻伸手鑽住了他的衣角。
「不要走。」
「我還沒打算走。」他沒有掙脫,只是平靜地開口,「她剛剛擰妳哪兒?」
章靈聽見他尚未要離去,心一鬆,如釋重負地笑了。「……誰?」
「妳繼娘。」
「我阿娘?」她這才想起方纔的事,嫣然一笑。「喔,沒什麼啦,阿娘剛剛只是一時急了。」
「她時常對妳動手動腳嗎?」他皺眉。
「不會,阿娘平常對我很好的,就跟我自己的親娘沒兩樣。」她頓了頓,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他沉默片刻,隨即勉強道:「沒什麼。」
章靈愣愣地望著他,極力想從他緊抿的唇和冷漠的表情裡看出些端倪,可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看起來還是跟往常一般樣,沒什麼不同,但她就是有種莫名不安的感覺。
「風哥哥,你在生我的氣嗎?」她小小聲地問,難掩一絲忐忑。
「妳做了什麼惹我生氣的事嗎?」他挑眉看著她問。
「噢,可多了……」她慚愧地低下頭。
為了表現她有多麼適合當個德容兼備、內外兼修的好媳婦兒,她一天到晚照三餐勤跑他家,從澆花灑掃洗窗做女紅起,件件搶著做;可偏偏餵魚魚死,養鳥鳥亡,就連想煮頓飯給他吃,都有本事燒了他家的廚房。
她越想越心虛,越想越內疚。
像她這種一事無成的笨蛋,好像還真的一點都配不起他?
「我還以為妳永遠都那麼理直氣壯,」風滿樓指尖輕點了點她眉心的小紅痣,微微一笑。「沒想到原來也有自知之明。」
她不禁一顫,心跳加速,傻傻地呆望著他。他笑了?他居然對她笑了?娘呀!她跌倒的時候肯定也順便磕壞了腦子,這才突然出現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