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的心意還是沒有變?還是非要納那位月眉姑娘為妾不可?」真的愛他就要放手,別讓石耀軍一直掛心懸念。厲香桐這麼對自己說。
「是。」石耀軍咬著牙回道。
「是嗎?」厲香桐憂傷地笑歎了口氣。「可是我沒辦法接受,不管對方是青樓女子,還是清白的姑娘都不行,所以這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嫉妒……就請相公休了我吧。」
聽到最後一句,石耀軍胸口窒住了,覺得自己彷彿在這一刻死去了。
「明天早上我就會離開這兒,回天霄城去了,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厲香桐知道他說不出口,於是全替石耀軍說了。
「嗯。」怕自己會哭出聲來,石耀軍只敢發出單音。
厲香桐紅唇輕顫,努力不讓淚水淌下。「那麼相公可以去跟那位月眉姑娘說這件喜事了。」
「嗯。」石耀軍還是點頭。
「傻子!」再也忍不住,厲香桐罵道。
這句「傻子」讓石耀軍險些崩潰,想到往後說不定再也沒機會聽厲香桐這麼罵他,好恨自己沒用,非得這麼傷她的心。
「那……我出去了。」再不走,石耀軍怕真的會藏不住真相。
見石耀軍腳步踉蹌地衝出了寢房外,厲香桐這才用巾帕搗住唇,哭得不能自己,就算心再痛,還是得要這樣,相信老天爺會同情他們,很快的,他們夫妻就能重聚,到時再也不用分開了。
「小姐好可憐……」菁兒在旁邊為主子抱屈。
「別哭了。」厲香桐止住淚水,柔聲的安慰婢女。「待會兒用過早膳,可得幫我整理東西,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忙。」
「小姐……」菁兒哭得更大聲了。
厲香桐收拾淚水,打起精神,她也該好好地計劃往後的事才對。
*** *** ***
當晚酉時,魏伯從外頭回來了。
石耀軍低頭撥了下算盤珠子,然後捏了捏眉心,因為不管算幾次都一樣不夠,這時見到魏伯進門,便趕緊開口問道:「當了多少銀子?」
「就只有這麼一點。」魏伯將錢袋交給石耀軍。「當鋪老闆原本不肯收,我可是好說歹說才願意。」
「我手邊也只剩下娘留下的幾樣首飾,而且都是不值錢的……」石耀軍原本想放在身邊做紀念,可是現在卻只能當了它們應應急。「你就把這些銀子平均分給其他的人,加上抵押房子剩下來的,雖然不多,卻也只有這些了。」
魏伯體諒地說:「大家都已經知道大爺的難處,還說等大爺東山再起之後,要再回來伺候大爺。」
「請替我謝謝他們。」石耀軍真誠地說。「還有叫他們不要太張揚,千萬不能讓夫人知道了,免得她懷疑。」
「我當然明白。」魏伯白了他一眼。「反正你心心唸唸的就是夫人,再說夫人明天就要回娘家,其他人也要跟著離開,想想還真是難過。」
石耀軍垂下眼瞼,神色黯淡。
「唉!我真多嘴……」魏伯見狀,不禁責怪自己,因為再沒有人比石耀軍更難過的了。「我把這些銀子拿去分給其他的人。」說著便轉身往外走,不過才走出帳房,便見到迎面而來的厲香桐,有些訝異。「夫人?」
「相公在裡頭?」厲香桐見到魏伯從屋裡出來,想必石耀軍也在,這樣正好,她可以親手把東西交給他。
魏伯頷首。「夫人找大爺有事?」
「嗯。」厲香桐將用一塊綢緞包住的東西抱在懷中,朝魏伯點了下螓首便進屋裡去了。
而在帳房裡的石耀軍自然也聽到她的聲音了,連忙從桌案後頭繞出來,還以為厲香桐怨他、恨他,不想再見到他了。
「相公。」厲香桐看著他憨厚的面頰削瘦了許多,這陣子也真難為他了,真希望能再為石耀軍做些什麼。
「你……找我有事?」石耀軍將雙手藏在身後,免得想要抱住她。
「是。」厲香桐將抱在懷中的東西放在桌上,解開上頭的結。「這是我幫相公縫製的幾件新袍子,可以讓相公替換著穿,俗話說人要衣裝,何況是要跟人談生意,可不要因為捨不得穿就擱著。」
「謝、謝謝。」石耀軍下顎劇烈抽搐。
「另外我還幫相公縫了一雙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腳,相公就將就一點穿,也希望它們能陪相公走上萬里路,讓相公不會覺得寂寞。」厲香桐嗓音微哽,也只有她明白話中的意思。「以後……相公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我會的。」石耀軍眼熱鼻酸地說。
厲香桐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因為一整天下來已經不知哭過幾回了。「也希望相公從此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嗯、嗯。」
「那我回房去了。」厲香桐綻開一朵淒楚的美麗笑意,旋過嬌軀,兩人背對著背,從此各奔東西,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石耀軍一動也不動的站著,兩眼瞪著放在袍子上頭的鞋,眼眶更紅、更濕了,他慢慢的舉起發抖的右掌,輕輕地撫摸著鞋面,還有細密的針腳,接著將那雙鞋拿起,用力的拽在心口上,淚水也跟著奪眶而出了。
「嗚……」石耀軍緊緊地咬住下唇,可是不能讓哭聲迸出來,就怕厲香桐會聽見,可是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娘子……娘子……
石耀軍在心裡不停的叫著,臉上已經涕淚橫泗,卻只能把左手握成拳頭,將它塞進嘴裡用力咬住,那力道之大幾乎要把肉給咬下來了。
對不起……娘子……對不起……
由於哭得太凶了,石耀軍到最後不得不彎曲膝蓋,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也止不住抽搐的高大身軀,只能在心裡聲嘶力竭地喊著。
原諒我,娘子……
彷彿也聽見石耀軍最沉痛的吶喊,厲香桐一邊流著淚,一邊在廊下走著,不過只要想到現在的分離是為了將來能夠相聚,她就要忍耐,不能再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