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像,她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帶著存款,在各種高價商品中選擇他的生日禮物,她什麼都不懂,說不定店員還給她臉色看,一想到這兒,他又、心疼又戚動,更想問自己何德何能,哪有資格接受她純真的愛?
「不知道。」她故意開玩笑,從眼角到嘴角都是笑。
「妳竟敢不聽話?」他在她臉上親吻,想用密集的吻把她淹沒,而她只是輕輕地笑,他忍不住想問:「妳快樂嗎?」
「嗯,我很快樂。」她點點頭,回答得毫不猶豫。
「妳以前說過,只要有人讚美妳,妳就會很開心,那麼如果有人批評妳、否定妳,妳會有什麼感覺?」如果有那麼一天,他把她介紹給父母和親友,她可能會從頭到腳被評得一無是處,到時她能有足夠的堅強去面對嗎?他自己都不太敢想像,那慘烈的程度會到什麼地步。
「我當然會不開心,但是要改變別人太難了,還是先改變自己吧,至少我不能討厭自己。」
「怎麼樣才能不討厭自己?」他現在就很討厭自己,現在就很需要忠告。
「做人做事要對得起良心,不要說惡意的謊言,盡到自己的本分,這樣我就不會討厭自己了。」這些道理不是別人告訴她的,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唯有這麼做,她才能覺得自己活著。
「妳真是個好孩子。」她說得簡單,但有多少人能做到?他簡直要崇拜起她,所謂的大智若愚,原來是這麼回事。
「謝謝。」她回答得害羞,主人的書房裡那麼多書,相較之下,她真是太無知了。
「除了領帶,妳是不是也要把自己送給我?」他不等她回答就抱起她,一起躺到大床上,做他們最喜歡做的事,除了碰觸彼此的身體,就是談心了。
她用肢體語言回答他的問題,伸手主動撫上他的臉,這張她永遠看不倦的臉,他是第一個尊重她、愛護她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她對異性多少仍有恐懼,只有他能突破她的心防,進駐她的內心深處。
「妳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現在的他們過得很愉快,但日後他總要結婚,到時候她該何去何從?他可以買楝房子安置她,有空就去找她,但她的一生就要這樣度過嗎?如果她懷孕了,孩子只能當私生子,還是能認祖歸宗?
她搖搖頭。「我叫自己不要去想,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妳應該自私一點,多為自己著想才對。」如果她自私、任性又貪婪,他的罪惡感也就不會這麼深。
「您的我的救命恩人,您想要我怎樣都行,我是您的。〕她並不笨,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夢醒的時候就快到了,但她不會多問,何必破壞這完美的氣氛?
「是嗎?今天晚上不讓妳睡覺也可以?」他決定不去點破事實,能愛多久就愛多久吧。
「我怕您會先睡著呢。」她笑得甜蜜又溫柔,即使閃過一絲悲傷的預感,她也不願去理會,眼前太重要了,無論會有多少淚水,就留到日後再流,現在的她只要愛。
幸福的日子才過沒幾天,韓宇接到父親的電話,這次不只是催婚,而是翻臉了。
韓慶文一開口就嚴厲指控。「聽說你帶了個女人回家,已經有一陣子了。」
「你怎麼知道?」紙包不住火,韓宇明知道這天遲早會來,卻還是忍不住詫異。
「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重點是你要怎麼處理?事情一定會傳開來,家族的名聲不能受損,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另外找個房子給她住,盡量低調一點,我們幫你安排了相親,總不能讓人說太多閒話。」
韓慶文在家中和公司都有忠實員工,想調查什麼都易如反掌,當他和妻子得知兒子的荒唐事,立刻決定要讓他盡快成婚,否則夜長夢多,萬一那女孩母憑子貴就糟了。父親的建議算是溫和的了,還考慮到當事人的心情,但韓宇無法立刻答應,只得轉移話題。「相親對象是誰?」
「關旭瑩小姐,你也認識的。」以前兒子帶關小姐回來吃過飯,韓慶文和妻子都很滿意,誰知道他們小兩口會鬧分手,至今都讓人覺得惋惜。
韓宇的手機差點掉落,這消息太離譜了。「她怎麼可能答應?!」
「人人都有過去,你不用想太多,關家和我們韓家不分上下,你們是最相配的一對。」結婚前,雙方都有選擇和後悔的權利,結婚後,能盡到夫妻的本分就行了。
「說什麼相不相配,其實是利益聯姻吧?」韓宇忍不住諷刺,同時也是自嘲,像他這樣的身份地位,就只能跟條件相當的對象結婚,從某種角度來看,這是否也是種囚禁?
「你已經三十歲了,成熟點。」韓慶文不想對兒子發諷,男人到了某個年紀,就該以理性帶領感性,否則等於是跟前途過不去。
韓宇明白父親已經是非常客氣,父母把事業交給了他,對他有相當的信任和期待,是他自己破壞了這一切,破壞了上流社會的規矩。
「我跟你媽回台灣以後,會先住在陽明山的別墅,給你一點時間解決,不要拖太晚。」韓宇還是說不出話,他如果真的答應了,就得跟蘇婉綾說明原因,而他無法想像她會是什麼表情,即使她再乖巧、再聽話,她也有顆肉做的心,也會覺得痛。
「這個週日我們雙方就要碰面了,你好自為之。」韓慶文丟下這句話就掛上電話,他對自己的兒子仍有一點信心,真正的聰明人不會做傻事。
韓宇站起身,對著窗外發呆,他到底是人中之龍,還是籠中之鳥?如果他飛出這楝大樓,拋下身旁的一切,包括親友、事業和名利,他還能是那個自信的他嗎?
靜默中,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以為是父親或母親打來的,結果是他的前女友關旭瑩。
電話一接通,關旭瑩就開門見山地說:「好久不見,我剛聽我爸說,這週日我們兩家要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