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煜優美的俊唇像抿了笑。
「未成親前,我總能一覺到天亮,睡得很好。」
她眸心湛湛,又吸吸鼻子,羞澀得心都糾結,似乎有些懂了。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好幾次,她睡到最後總滾進他懷裡,明明上榻睡時都躺得好好的、端端正正的,但她手腳偏會不自覺想抱住什麼,而身為「同榻人」的他,自然要「受害」
他啄吻著她,很寬宏大量地說:「無妨。觀蓮,往後妳再吵醒我,我們就幹些夫妻間該干的活兒。」
「展煜你……」她問不出話,因為小嘴再次淪陷在他的熱唇裡。
他壓上她,熱切卻小心翼翼地糾纏,這才是他倆的洞房花燭夜。
她宛如處子,需要他全然的呵護。親著她,他內心漫開一股奇異暖流,有情有欲,有說不出的心軟,他想疼她、珍惜她,抹去所有不堪的記憶。他要她笑,開懷歡欣,即便落淚,也必然是喜悅至極的。
觀蓮……觀蓮……
她是他的妻……
*** *** ***
一年後
初夏依舊。
展煜剛由自家染坊返回華家大宅,與大總管駱斌邊談公事、邊往內院走進,經過府內大花園時,園中那棵樹幹粗圓、開枝又散葉的老榕在午後暖風中發出沙沙聲響,樹須懶懶幽蕩,他步伐下意識頓了頓,專注談事的心思卻也跟著一飄,瞥見建在假山上的西角小亭內有兩抹女子清影,他嘴角微乎其微勾揚,隨即又思及什麼,
眉峰忽地淡蹙。「駱斌!煜哥!」小亭裡,眼尖的華靜眉瞧到他們二人,不禁揚聲笑嚷,招著手要他倆過去。而此時才從亭內石凳上盈盈起身的易觀蓮,則一貫端持沈靜,她指問尚持著免毫筆,隔著一小段距離,幽柔眸光與丈夫對上。
男人們上了石階,走入西角小亭內。
「駱斌、煜哥,你們瞧,觀蓮寫得一手好字呢!」華靜眉朝著夫婿駱斌嫣然一笑,極自然地依偎過去,拉著他的手。
駱斌冷峻面龐稍有暖色,對妻子露出勉強稱得上是笑的表情。他目光移到石桌上一份剛謄寫完成的佛經,字跡秀致清俊,當真漂亮。
「好字。」他對易觀蓮微微頷首。
易觀蓮淡然露笑。「靜眉的字比我好,駱斌再清楚不過,卻是順著她的話來誇我。」說著,她撩袖擱下毛筆。
華靜眉笑道:「煜哥,那你來評評,誰的字好?」
展煜一進亭便走到妻子斜後方靜佇。
他發現,她一直沒側眸瞧他,頸後一小截粉膚倒是悄悄染了嫣澤。難以言喻的歡快驟掀,他「噁心」一起,整個人再貼近些,從妻子肩頭上俯看攤在桌面之物,開口時,溫息避無可避地拂過她耳畔。「駱斌既是順著靜眉的意,我自然要順著觀蓮,觀蓮要說誰好,那誰便是好。」
……這、這算是當眾調情嗎?
易觀蓮有些小驚嚇,頸後的紅嫣往雙腮竄染,再加上他氣息的「助燃」,惹得一張白裡透紅的臉此時紅得不太尋常。
唉唉,她聽到他淡隱的低笑聲了,真在笑呢!這人怎麼這樣?偏愛在人前玩她嗎?害她……害她……唉……儘管對丈夫的「不良舉止」有點小苦惱,易觀蓮抿抿唇,嘴角倒暗暗抹了絲軟意。
華靜眉忽而笑了聲,半開玩笑道:「煜哥,你生意場上待久了,說話很中聽呢,總能哄得人心花怒放。」說著,她意味深長地瞄了寡言的夫婿一眼。
「今天的十全補湯喝了嗎?」駱斌很平靜地對上妻子的妙目。
「啊?那個……唉唉……」靜眉的麗容瞬間一垮。「我喝了……」在丈夫的逼視下,又悶悶地補了聲。
「……昨天的。」幾年調養下來,她身子其實夠強壯了,還天天這麼補,能不能休息幾天別喝啊?後頭的話靜眉沒來得及問,因為駱斌雙目微瞇,已一把牽起她的手,直接帶走,親自去盯她喝湯了。
這一邊,獨處在西角小亭的這對夫妻,誰也沒開口說話。
易觀蓮紅著臉,靜靜將謄寫好的佛經從頭再查看,才看到第一行底,男性大掌忽地從身後合握她的腰身。
她心一跳,險些打翻硯台,聽到丈夫嗓聲略沈道——
「瘦了呢,我瞧明日開始,妳也得跟著靜眉一塊兒天天喝補湯,多補些元氣回來。」
「我很好啊……」她訥聲辯著。
「好到這些天還會想著伍嬤嬤,然後偷偷掉淚?」展煜將她腰身一扳,她順勢轉過來,面對著他。
易觀蓮咬咬唇,歎氣,再咬咬唇,一會兒才說:「嬤嬤她原是我娘親的奶娘,一直都跟在我娘身邊,後來又照顧我,她極是護短的,疼我疼入心……我想著以往種種,有些感傷罷了,雖曉得生老病死在所難免,嬤嬤現下都已入土為安,再不用受病痛糾纏了,那是好的,我就只是……有些感傷。」
外表清凝自持,內心卻是再多情不過,這多愁善戚又倔強的性情啊……展煜胸口一窒,橫臂環住她,大掌撫著她那頭烏絲。
「謄寫佛經是為了伍嬤嬤?」一下下的撫發之舉有著沈靜的安慰。
「嗯……靜眉打小就跟著義母讀佛經,她說,我可以親自謄寫幾份,親手下筆,每個字都有自個兒的意念,然後平常有空就多讀它幾遍,能回向給往生之人……我以往對這些事不甚清楚,後來多跟義母和靜眉聊過,漸漸才知,所以想試試。靜眉說,心誠則靈的,不只嬤嬤,還有我爹和我娘,我誠心為他們祝禱,那樣的意念就能傳給他們知曉。」
感覺她心情好轉許多,展煜的眉峰明顯一弛。
唇邊顯笑,他側首吻吻她發頂,親暱地抱著她。
好半晌過去——
「觀蓮,跟我回房嗎?」他天外飛來一問。
「啊?」輕斂的雙眸瞬間瞠大,一頭烏亮亮的滑絲晃出美弧,她抬起臉,掀了兩下才勉強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