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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展煜連連頷首,表情凝肅,語氣聽得出來正力持平靜。

  「現下妳聽得見我說話,那咱們就乘機把話說清楚。」

  易觀蓮的雙肩微縮,被他隱隱藏著激切的語氣和沉重的神情弄得怔怔然。

  「……說什麼?」好幾天未啟唇,她嗓音輕啞。

  展煜深吸口氣,兩眼一瞬也不瞬。

  「我要說的話很簡單。觀蓮,往後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妳要什麼,我就給妳什麼。妳想看蓮、賞蓮,我就給妳一池蓮,帶妳到江南遊逛;妳想出關外,上蘭州遊玩,我就跟妳一起去;妳想我敞開胸懷對著笑眉兒,別再壓抑,我全然照辦;妳要是對自個兒鬧彆扭,在心裡跟自己過不去,然後任由心病折騰自己身子,病到幾要沒命,我也由妳——」

  他聲音陡硬,目光發狠,懷裡過分纖瘦的柔軀猛然一顫,被他牢牢抱緊。「觀蓮,我全都由妳。妳要把自己弄到沒命,我就陪妳一起沒命,咱們作同命鴛鴦,妳死,我不獨活,死要死一雙,誰也離不開誰!」

  「展煜!」易觀蓮嚇住了,因偽男人狠厲的要挾,更因那雙發狠的目中突然漫開的濕氣。

  她指尖顫顫地沾上那抹濕潤,一時間無法言語,只能怔望著他垂下兩行淚,而他的眼仍瞪得大大的,凶狠之氣猶在。

  「你——你……嗚啊啊!」說不出話,心緒激動,她乾脆攀著他的頸項,埋進他懷裡哭。

  不再是靜謐謐地流淚,連哭也無聲,她很用力、很使勁地哭,比方才紫兒的哭聲更加響亮,這是她生平首遭的痛哭。

  展煜沒有阻止她,僅是收攏臂膀將她摟得更牢,臉上的淚被她的發拭去。

  外頭該是有誰來了,他覦見好幾條身影在那兒探頭探腦地探聽,但他毫不理會。此時此際,怕是沒誰敢任意闖進,幹這種不識相的事。

  「我……嗚嗚嗚……是我不好,我性情差……你別理我啊……」

  「我就要妳一個。我怎能不理妳?」他眼眶又熱,撫著她哭得顫抖抖的背,幫她順氣。「觀蓮,就妳一個啊!妳好,我要,妳不好,我也要,總之要妳到底,難道是我一廂情願,妳對我不是如此嗎?」

  她驚惶地抬起哭紅的臉,迭聲嚷:「我要你!我要你的!你生我氣、不跟我說話,我……我很痛啊……我想霸佔你,又想你快活,見你對笑眉笑開懷了,我很快活,真的,可是……也痛啊!很怕自己永遠沒法讓你那樣開懷大笑,第一次懂得那種矛盾滋味,好苦、好痛……」

  這傻瓜!

  展煜聞言也又痛又快活了。

  他和她都傻,皆入情之迷障,著了魔,當真天生一對。

  「觀蓮,有妳,我便快活,妳要霸佔我,我自然更快活。我就要這樣的妳,陪我一輩子,朝朝暮暮。」他深深看她,額抵上她的,低嘎再道:「妳知我脾性的,我剛剛對妳說過的那些『很簡單的話』,我說到做到,絕不食言,妳明白嗎?」易觀蓮背脊又是一陣顫慄,胸房既熱且疼。他拿自己來要挾她。她輕忽自己,就等於輕忽他。

  她讓自個兒不好過,便是教他也不好過。

  眼淚再湧一波,身子輕飄飄,腦子也輕飄飄,她不敢隨意昏去,就只好牢牢攀附他。

  「你總這樣……」吸吸鼻子,啞嗓可憐。

  「怎樣?」

  「總一副斯文有禮樣,其實……蠻不講理。」

  「妳明白就好。」

  他挑眉微笑,親親她淡凝秀致的五官和紅紅的額面與秀頰,最後輕輕吮住她終現朱色的唇瓣,憐惜吻著。

  「觀蓮,妳明白就好……」

  裡頭的人笑了,外頭趕來探看的夫人、小姐和一干丫鬟們妳瞧我、我瞧妳,眉來眼去的,也偷偷笑了……

  *** *** ***

  三個月後

  這一日,秋涼方起,新棉裂絮,易家堂上百來架織機「軋軋格格」作響,織聲此起彼落,相交共迭,再加上織娘和前來學習巧技的生徒們偶爾的說笑聲,堂上氛圍如以往一般熱鬧。

  「『師匠』,這顏色放對了嗎?」

  專用來織錦幛等大型織物的機具上,一名小織娘站在離地約六尺的架上,將事先理過的各色線絲卷在竹竿子上,按順序壓入。

  大織機需得兩人才有辦法操作,一個理線,另一個織錦挑花,易觀蓮此時便坐在機具前,手拿木勾子試織著。

  似察覺哪兒出問題,她輕「咦」了聲,揚睫對小織娘徐聲道:「我上去看看吧。」小織娘俏皮吐吐小舌,一腳踩著凳子躍下,換「師匠」親自出馬。易觀蓮爬到架上,她不需看圖,只憑腦中記憶,雙手已利落調換擺錯位置的線桿子,跟著傾前再仔細檢查過。

  嗯,正確無誤。咦……堂上怎麼突然變安靜了?

  她直起身,略略側轉,垂眸便對上丈夫面色微變的俊龐。

  男人立在木架下,兩眼發直瞪著,表情有些僵,連站姿都有點僵僵硬硬的。

  發生何事了?

  「怎麼來了?廠子無事嗎?」她輕問。

  這時節棉花開始進入采收期,有些地方棉鈴提早裂絮,交棉貨的拉車定是一輛接一輛往廠子裡送,怎麼他大白天的還有空上易家堂尋她?

  「妳昨晚應了我,說午後會回城內。」展煜劍眉微攏,仍直勾勾望住她,那模樣像在防範意外發生似的,鷹目銳利。

  易觀蓮一怔,自然記起昨晚應承的話。

  唉,她織錦太過投入,忘了時候了。她記得,丈夫說今日要再請那位醫術高明的老大夫過府,幫義母和她把把脈,開幾帖滋補養身的藥。她上回病沈了,老大夫三個月前幫她診治過,加上展煜這個「繫鈴人」終於解了她的心結,心病一除,要對付身病便也容易許多。

  輕歎一聲,她凝容浮暖。「對不起……我忘了——我想多織幾張錦幛,笑眉冬天會回關中,我說過要送她的,也要請她幫我轉送給苦大娘,一忙,就忘了和你約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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