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種錯覺,他們好像一對新婚小夫妻,溫存過後的清晨,共享早餐,談著日常瑣事,寧馨氛圍暖暖地流向心房。
「你呢?工作結束了嗎?」她沒想到他真的會回來,從來沒對他說過自己的生日,也許是前幾次陪她看診填資料,他便記在心頭了,在這一日不遠千里趕回她身邊。
當看見門外的他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已無法自主,一顆心只想朝他飛奔,不顧一切地沈淪。
「我的部分應該算結束了吧!接下來會有兩個月的休假。」
「那你——安排好住的地方了嗎?」她記得原先的房子在出國前已經退租了,現在呢?
「這些瑣事是小羅在打理的,晚點再打電話給他。怎麼了嗎?」
「如果還沒的話,我是說……你要不要住進來?我這裡還有空房間。」原本是當客房兼儲藏間的。
他微訝地挑眉,沒想太多,旋即應允。「好啊。」原是害怕他一口拒絕的阮湘君,吐出憋在胸腔的一口氣,綻開淺淺笑容,這個決定似乎讓她很開心。
「我去收拾一下!」
「不急。」他伸手拉住她,好笑道:「至少先吃完早餐吧?」
「嗯!」拿起抹好藍莓醬的吐司,她安心地吃起早餐。
高以翔定定凝視她微揚的唇角化開的眉心。
其實,她一直都沒有適應的生活吧?
「小羅,我不過去了。」
「為什麼?我房間都整理好了。」高以翔捻熄抽了一半的煙,從陽台看過去,是她裡裡外外、穿梭著打點日常所需的身影,看起來忙碌,步伐卻很輕快,他看著,心情跟著好了起來。
「我另外有住的地方。」他對著手機說道。
「哪個狐狸窟、銷魂鄉?」小羅想也沒想便冒出這句。
「什麼狐狸窟?措詞留意些,人家是正經的好女孩。」
「正經?呵!」沒說對方不正經呀,不正經的人是他吧?
合作數年,小羅太瞭解這個人了,搞藝術的嘛,嘖!連談起戀愛都瀟灑有個性得很,看他談過幾場戀愛,熱戀時如火如荼、纏纏綿綿,分開時瀟灑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也許是他靈魂裡的不安定,讓他總是無法在哪個女孩身邊長期停留,也或許是女孩子無法適應他如風般的性情,追不上也挽不住。他是個懂情趣的好情人,但是哪個人能忍受男朋友在一起時很甜蜜,一工作起來便狂熱忘我,上山下海地消失個把星期?
後來他說:「或許愛情不適合我。」有了愛情,注定被束縛,那是他最不想要的東西。
當愛情與失去自由劃上等號,他選擇了自由與理想。
這一點小羅心知肚明,現階段的高以翔,不是任何女孩能改變的。
「道德點,不能給承諾就不要去招惹人家。」萬一對方認真了,不是很造孽?
他根本只適合玩一夜情,或是那種「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式的女人,絕配!
「我們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眼角餘光瞥見她抱著棉被,纖細身軀都快被蓬鬆的被子給掩埋,他立刻說:「我還有事,不跟你聊了。」掛斷手機,他快步上前接過被子。「我來。」一邊鋪被子
,他一邊說:「以後太吃力的事,叫我一聲。」
「嗯。」她淺淺微笑,幫忙套上被套,拉平被角。
「中午想吃什麼?我去市場買。」
「難得的假日,幹麼窩在家裡當煮飯婆?我們去踏青,順便帶著相機,我看看這半年你的攝影技巧進步多少。」最初教她學攝影時,用的是他剛賺錢時,以全部積蓄買下的第一台相機,很有特殊的感情,一直保留至今,後來因為看她用得頗順手,半年前離開時,它送給了她。
「其實……」沒進步。
她把話吞了回去。她懂那台相機對他的意義,也一直謹慎收藏著,但是自他離開以後,她不曾再用它拍過任何一張照片。
找不到值得捕捉、記憶的標的,眼前的事物不夠美好,連想按下快門的衝動都沒有。但是,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鏡頭,再次有了目標。
阮湘君凝視他,目光漸漸地暖了起來。
整整兩個月,他的假期幾乎都給了她。
遊山玩水,身邊一定有她。
上市場、逛街,他替她提袋子。
不出門的時候,也有許多兩個人可以一起做的事,看租來的影片、聊天、下棋、玩拼圖。
她一時興起,說:「不曉得一整片牆面積的拼圖要拼多久?真想拿一張你的經典作品製成拼圖,拼起來擺在房間那片牆,一定很壯觀。」
他回答她:「你瘋了。」那會拼到死。也有些時候,只是她安靜看書準備小考,他看看雜誌,兩人各據一方,做著自己的事情,寧靜中彼此為伴。
當然,他也有私人的交友圈,不過都是善用她上課的時候出訪,其它時間多半是屬於她的。
他們誰都沒有為那脫軌的一夜多做解釋,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是用心感受、珍惜右彼此為伴的生活。
直到——他又一次離去。
二十歲那一年,她首度迎接他的歸來,交付了初夜,再目送他遠走,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愛情裡的分離與心痛。
第3章(1)
這一次,是尼泊爾。他去了三個月。回來時,他送了她一隻好漂亮的八音盒。八音盒裡的人物是一對慢舞中的新郎、新娘,悠揚的樂曲傳遞幸福,他想她應該會需要。
那時正逢她放寒假,他待了一個月,又飛往不知名的國度。
然後,未來去去的次數多了,她逐漸明白,這就是他要的人生,卻永遠也無法習慣當他下一次開口說要離去時,那種撕裂的痛。
她想,他是不明白的。因為他每一次,總是帶著笑告訴她這回又要去哪裡,然後再帶著風塵歸來,每一次回來,總記得為她帶上一份紀念品,還有他滿滿的想念。他從來都看不見,她流在心裡的淚,帶著笑送走他時,其實最想做的,是開口求他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