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人心?」
她雙眼盈滿淚水,無助地站在這一堆充滿他身影的畫中央,威覺自己快要被思念給淹沒了。
「停!不要再想了,停下來!」她生氣地拿起畫筆朝其中一張畫摔過去,反手又推倒了另一個畫架。
頓時間所有的畫架像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倒下,已乾的、未乾的油彩混在一起,也染了她一身。
她跪坐在畫架中間,哭得胸口都痛了起來。
哭得累了,她臉貼著地板,怔征地看著落地窗上的倒影,想起新婚那一天,克庸橫抱著她站在這片落地窗前時,他與她的身影映在玻璃上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而今,她卻已經把自己的婚姻推向這等境地了!
結婚才多久,現在回想起這些,感覺卻是那麼的遙遠了……
他去美國這麼多天了,連通電話也不打給她。她得要拉下臉才能去跟秘書問他的行蹤,日日陷在問與不問的掙扎中。
愛上一個人就是這種感覺嗎?
像是天快要塌掉的感覺。以前她不懂,不認識愛情,總是不能理解那些人為什麼為了愛情哭、為了愛情笑。對她來說,沒有愛情的日子自在快樂許多,她在自己的繪畫世界悠遊自在,無須顧慮他人的目光,只要過自己的日子。
正因為輕忽愛情,她才會把婚姻當成了手段,當成保有自己生活方式的方法。然而當她第一次見到邵克庸時,她就注定要栽進愛情中了。
光是他走路的姿態,他就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他就像一抹最鮮明的色彩,在她平靜生活的畫布上抹上一筆又一筆。她就像吸了毒的人,沒法克制自己,一再想靠近他,還以為是因為他很有挑戰性,其實打從一開始,她的心就已經懸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她當真還以為自己可以離開他,成全他跟別的女人?光是這幾天的分離,她就覺得快要撐不下去了,竟然還妄想著自己可以瀟灑地割捨?
看看她此刻的模樣?
原本熱愛的繪畫,現在每張畫裡都是他。日裡夜裡像個遊魂似地從這屋子逛到那房間,躺在床上也無法睡去,因為張開眼、閉上眼都是他。她這才知道,原來看似冷硬的他,其實表情很豐富,她光想都可以想到許許多多臉部的細微變化。她時而想到有趣的細節而笑,時而感傷得像個多愁善感的人,把自己搞得都快瘋了。
要是早知道選擇分開會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還不如放手狠狠去愛。像這樣折磨自己心魂,受盡煎熬,還不如就坦白一點,勇敢一些,跟他拚了。可是她已經把事情搞成這樣,克庸在傷心憤怒的爭吵後離家,隨即去了美國,現在她連他是什麼想法都完全不得而知,她怎麼都樂觀下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離,她的思念氾濫得如此嚴重。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不要她了,她痛苦難過卻無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萬般後悔都形容不出她此刻的戚覺。看到玻璃中自己狼狽的模樣,她苦澀地笑了——
「崔景袖呀崔景袖,你真是一個自以為聰明、自以為瀟灑的笨女人哪!」
此時,屋子的門鈴響了。
啾啾啾……
她從地板上跳起來,眼神炯亮地撥開畫架,光著腳丫子直奔大門,當她拉開門時,笑容一僵,失望全寫在臉上。
「丫頭,你那什麼表情?看到是自己老爸,居然一臉失望?」崔摯鶴看到女兒咧開的笑容迅速消失,馬上抱怨。
「爸,不是這樣啦,我以為是克庸回來了。」景袖退開身子,讓父親進門。
但是崔摯鶴才進屋,仔細一看女兒,眉頭就整個皺起來了。「你什麼時候改行當人體彩繪師了?」
景袖隨著父親的目光往下栘,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淺色衣服上沾滿了各色的油彩,甚至還有素描用的炭筆。連裸露出來的肌膚都沾了不少油彩,看起來就像在油彩堆中滾過一回。
「不是啦,是畫得不大滿意,所以……所以……」她有些困窘地說。
「跟克庸吵架了?」崔摯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景袖微微噘起嘴。「他出差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怎麼跟我吵架?」
「喔,那就是太思念老公,所以黑眼圈都跑出來了。」崔摯鶴雙手背在身後,緩緩下了結論。
「爸!」她跺了跺腳,然後忍不住伸手去遮眼下的陰影。
「我聽你說克庸出差去,結果你連一次也沒來看我這老爸,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結果今天來看看你,就發現你像個泥娃娃似的在油彩堆中打滾。景袖,你當我女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真當我這老爸看不出來嗎?」崔摯鶴緩緩地說,目光愛憐地看著女兒明顯變得消瘦的下巴。
景袖本來就不是很豐潤的人,現在更是瘦得整個人像小了一號,看起來更單薄了。當父親的看了當然很心疼不捨,從沒見過女兒這模樣,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去經歷。
不管他多有錢,或是多麼疼愛子女,那些該經歷的成長,做父母的是無法代替兒女去承受的。他早覺得他這個女兒對感情很遲鈍,雖然情感豐富,卻不曾真正愛上一個人。
當初她不顧他的反對硬要嫁給邵克庸,他看著這對看似不可能湊在一起的人相處之後,就知道他的女兒是真的愛上邵克庸了,也知道她的任性可能會讓她受苦,更擔憂像邵克庸這種習慣把自己藏得很深的男人,加上女兒對愛情的遲鈍,恐怕會更難理解自己嫁的是怎樣的男人。
跟邵克庸談過,他看到了那男人的感情,才終於放下心,不反對他們的婚事。可是放手讓這小倆口去過日子,是不是真的可以不用擔心了?看來可不是這樣。
「爸!」她怯怯地喊,在父親那瞭解的目光下,她忍不住紅了眼。「是我做錯了,我惹克庸生氣了。」
「所以他去出差,你就在這兒自我折磨?」崔摯鶴忍不住伸出手敲了敲女兒的頭。「這怎麼會像你?既然做錯事就要彌補,光站在原地懊悔有什麼用?這可一點都不像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