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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這沒什麼,」他故作瀟灑,對她眨眨眼。「我也不希望妳嫁給破產的窮光蛋啊!」

  然後,Joyce回來了。

  蔣恩美告辭,他們一起站在門口送她,笑得像一對小夫妻。她只好也一直笑一直對他們笑,直到門關上,她轉身背對了,熱淚潰堤。

  她看著夜空,星星很閃,月亮很大很圓很亮。她捧高雙手,好像可以盛住大月亮,然後將它盛來心窩處補啊補,那兒好像裂開了,好空好冷。「這個月亮……送我自己——」她說,淚洶湧,落不停。最後領悟到,她忙著報恩,死守道義,對自己的真實感受說謊,在意家人親人恩人的感受,忽視自己。但看看現在,剩下來陪她的,只有這個自己。

  這就是她偽善的代價。一個不真實不自然的人,怎麼可能擁有幸福?活該她這樣悲慘,落得這下場。

  這天晚上,蔣恩美失魂落魄徒步走了很久很遠,她在佈滿菩提樹跟白千層樹的民生小區繞了又繞,晃蕩很久,像是要把悲傷情緒都甩脫,也像是故意要把力氣耗盡。她走到虛脫,筋疲力盡,腳磨起水泡,才斕車回家。

  她必須讓自己這麼累,不然,她怕會失去理智,按下那個撥號鍵,打給廣仁宇,補說那個差點說出口的「我愛你」,還會再瘋狂補上一句!

  「別理Joyce,我要跟你在一起。」

  回到家,蔣恩美倒頭睡。

  *** *** ***

  不知睡了多久,老爸喊她,她也不理。她只想睡,陪自己好好睡一睡,擁抱著可憐的自己。沒有父親,沒有劉家耀,沒有廣仁宇,只有自己的好好睡。

  很孤單啊,但是得到自由了哪!蔣恩美,這也不是完全沒收穫啊……

  她在睡眠中哭泣,睡掉她命中的轉折點,睡過廣仁宇上機的時間,錯過他告別的來電。

  已經都不重要了……

  三天後,陽光明媚的早晨,蔣恩美賴在床上,沐浴暖陽裡。有人按電鈴,老爸收了一封限時掛號信,拿來給蔣恩美。拿信進來時,他再一次詢問恩美的健康狀況,睡那麼久太奇怪了。蔣恩美一再保證沒事,老爸才悻悻然離開。

  她拆開掛號信,沒想到,她不去送別,廣仁宇卻寫了告別信給她。

  展開信紙,他用的紙很特別,有奇怪的凸粒。廣仁宇剛毅的字跡,透過鋼筆銳利尖頭,一痕一撇,像刀刻出。信很短,只寫著幾行字!

  恩美:這是林曉瑛設計師設計的「籽紙」,除了可以寫信,看完信只要對著信紙澆水,就能讓藏在袒邊的種籽發芽。這張紙,藏有松葉牡丹的種子。等發芽後,妳可以移到盆裡種,希望妳喜歡這個禮物。

  我祝福妳,在我離開後,開始活出妳自己。妳不需再辛苦地壓抑感情,能像種籽,以自然的姿態生長……另外,我放了一樣東西在我們常去的「異風格」,記得領取。往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想到妳能望著我送的花草,心裡感到一點點虛榮,好像我跟妳之間,還有一些聯繫。很傻吧?

  保重,我永遠愛妳。

  蔣恩美給信紙澆水,點點點,一滴兩滴三四滴,用她的眼淚灌溉松葉牡丹,想必會長得特別可愛,將信貼在心窩前,默默在心裡說——我也永遠愛你——永遠愛你。

  蔣恩美振作精神,洗頭洗澡,換了乾淨的T 恤運動褲,最貼近自己的裝扮。

  然後她到客廳沙發坐下,跟正在看報的父親談話。談一個多小時,她將所有經過告訴父親,包括不會再有的那場婚禮,以及她不會再回家耀的公司。還有……從此,她,蔣恩美,要過屬於她的人生,也希望爸爸不要再提起劉家的事,甚至提出搬家的建議。她說:「很好笑,原來我們都不愛對方,因為不敢傷害對方,結果差點變成更大的傷害,兩個假裝在愛的人結婚生子,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嗎?」

  「可是……怎麼這麼突然……」蔣百展驚訝著。

  「不,一點都不突然……」蔣恩美微笑,揉揉父親的膝蓋。「問題一直都在,只是我們都太為對方想,沒人敢說真心話。爸——家耀也說了,他從沒想過要我報答他,我們把那些事忘記吧,包括當初那些不幸的事… 未來,是由現在這個當下製造出來的,不是由過去產生。我們把現在過好吧,把那些不愉快的可怕記憶丟掉吧,嗯?」

  「妳很傷心吧?對不起,爸很沒用。」蔣百展好心疼女兒。

  「我不傷心,我覺得好輕鬆,我再也不用假裝很愛家耀,我可以做我自己了。而且,家耀也得到他的幸福,我為他開心,因為他跟那個深愛他的女人在一起,那才真的幸福。」

  蔣恩美和父親聊完,出門到「異風格」領回廣仁宇留在那裡的東西。

  「是這個……」女老闆將那盆她非常中意的盆花從牆面拎下給蔣恩美。

  「這個妳不是說不賣嗎?」

  「那位先生說服我,他說這盆花賣給他,能讓一個他很愛的女人笑……」

  盆花落到蔣恩美懷裡,如廣仁宇所願,她給女老闆一個高興的笑容。

  女老闆歎息,擦去蔣恩美眼角的淚。

  「你們沒在一起對不對?真可惜……我覺得你們很配。」

  蔣恩美領了貝古草,連非賣品的盆花,都讓廣仁宇弄到她手裡了,她還有什麼好怨的?

  她一樣買了廣仁宇愛吃的炭燒餅,因為想念,買了兩個蔥肉餅,連他的分一起吃。然後坐在一樣的店前長椅,欣賞街景。

  奇怪,跟她有牽扯的男人都有伴了,剩她孤單坐在這兒吃燒餅,應該會寂寞得想死,但原來,一個人的寂寞,好過和不愛的人同眠的那種寂寞。

  不知道廣仁宇現在怎麼樣了,仰臉,曬著暖陽,她笑著,有貝古草陪她看風景,她有新生的感動,終於自由,不再偽裝去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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