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亞傑歪撇一下嘴。「謝謝忠告。那麼——」他看向居之樣。「今天是要讓安平和那傢伙下水——」
「我還沒試駕。」莫威廉打斷松亞傑的嗓音。「你也還沒。負責取回罄爸冷泉生態研究樣本,是你的工作——」
「我知道。」松亞傑沒忘自己這次出海的主要任務。「我會讓那便服學弟當駕駛,聽我指揮下水取樣。之樣,叫學弟們可以放鐵籠——」
「已經放了,浮標在那邊。」居之樣拉著松亞傑往側邊欄杆,遙指碎冰海面的橘紅標示物。「你以為你快樂時,我們在幹麼?罄爸常說,享樂不忘工作。昨晚,阿莫和安平也把攝影機安置了,就你完全的悠哉——」
「別這樣,新手爸爸——」松亞傑懶散地轉身,斜靠著欄杆。
「我到現在還沒有當爸的感覺。」居之樣苦笑。「蕊恩不讓我抱孩子,看一眼也不行——」
「這麼慘?」語氣有點幸災樂禍,而後轉為安撫。「好吧,接下來的工作我處理,你上岸當幾天奶爸,重新修補你和蕊恩的感情……」松亞傑適時展現夥伴情誼,又補了一句:「希德開的賭局,我下你們不會離婚……」
「你真好心。」居之樣沒什麼好氣地打斷他。
松亞傑大氣大度地攤手,道:「我是無國界『慈善』組織的一員——天生好心腸。」
居之樣哼笑,回身,搭著他的肩,哥倆好地說:「聽我過來人建議,有天要是你結了婚,出隊工作最好移交給未婚沒有家累的傢伙——」
「這話你留著跟阿莫講。」松亞傑叫了一聲莫威廉,看著他旋足邁步,對居之樣說:「你也知道——這趟採集結束,阿莫和安平要辦婚禮,你好好給他建議吧,過來人。」
居之樣揉揉鏡架下的鼻樑。「不聽便罷——」
「什麼事?」莫威廉走來。
松亞傑丟下話:「你們聊聊,我去瞭解、做準備。」他朝新潛艇移步。
樓梯下也傳來腳步響,松亞傑忽有所感停了停,偏首,先看到自己稍早擱在欄杆上的圍巾和風衣,視線穿越飛擺的衣袖、毛料,對住了陽光中璀璨若瓷的絕麗小臉。
佟綺璐走了半段金屬樓階,定住雙腳,仰著臉龐。艙外光線折射得很厲害,閃跳的成束鋒芒,刺映她美。廚房裡的學長說今天海象佳,最好戴個墨鏡。她臨時上船,什麼都沒準備,這種出太陽又冰寒的氣候,像顆酸檸檬,扭擠噴沁的汁液侵浸得雙眼難受。
閉了閉眼,再睜開,頂階上有抹人影在陽光的偏掠中漸漸清晰,她垂下臉,快步往上,短短幾階,卻讓她喘了起來,紅唇呵出白霧。
「金屬階梯很滑,別跑這麼快。」男人將她接進懷裡,摸摸她濕涼的髮鬢。「流汗了?這樣會感冒……」他將自己的貝雷帽戴在她頭上,取過欄杆上的圍巾和風衣,往她身上披裹。
「這個給你。」她也拿出攢在胸前的保溫袋。「廚房的學長說你採集時,喜歡在甲板吃早餐。」
好天氣的確適合在甲板上用餐,一面欣賞荊棘海淨透的細碎浮冰群,幾隻鷗鳥低回海面,倒影好閒情,幸運的話,還可聽見大翅鯨歌聲,這古時水手傳言的女海妖歌聲,其實極可能是公鯨求偶的吟唱。\'
「你聽見了嗎?」松亞傑一手提著佟綺璐給的袋子,一手扣住她肩頭,讓她順從他的力道轉身。
臉龐朝向廣闊海景,佟綺璐望住松亞傑指示的遠方。
陽光流動般的海天交接處,有只鯨魚飛躍地跳出水面,沉海時揚舉尾鰭像跟他們打招呼。
「我們很幸運。」松亞傑在佟綺璐耳後低語,掀開保溫袋,拿出她為他準備的熱奶茶、雜糧麵包三明治,往一旁放了筆記型計算機的桌椅坐定位。
鯨魚蹤影深潛,海面恢復平靜,但依然聽得見大自然裡雄性對雌性發出的誘惑訊息。
佟綺璐回身,繞過同樣站在欄杆邊說話的兩位學長,松亞傑在那正對新潛艇的位置拉開另一張椅子,等著她。
他說:「綺璐,過來。你得和我一起下水,有些數據數據先讓你瞭解。」
她坐到他身邊。他一手持保溫杯,一手在計算機觸控板、鍵盤上移動,喝了口奶茶,他放下杯子,改拿雜糧三明治,單手撥扯保鮮袋。她見狀,雙手握著他的手,取下三明治,把一切弄好,送至他嘴邊。
松亞傑看了小女人一眼,咬下夾了料的雜糧麵包,雙手專心在計算機上動作。「這是你做的嗎?」
佟綺璐點頭。「廚房裡剛好有波爾多芥末醬和辣味香腸,以前,你總是這樣吃。」
七年前,那個空襲後的夜晚,廚房半毀、一團凌亂,她沒能幫他在雜糧麵包裡夾抹喜歡的滋味。
松亞傑視線瞅回佟綺璐臉龐,又咬了口麵包,香艾菊搭著香腸微辣之氣在味蕾上擴染開來,滲入心肺。他好久沒這樣吃麵包了……他停手,不打計算機,雙眸直視身旁的小女人,她便再次拿高麵包讓他咬,接著,端起保溫杯,餵他喝熱奶茶,他頰側稍稍擦觸她指節,話語冒出口。「手怎麼這麼冰?」大掌覆住她捧著杯身的小手。
佟綺璐一揚,對住他深眸的目光。他將杯緣往她嘴唇靠,她乖乖地喝了一口熱飲。
「下次,可以加些白蘭地。」他道。
她記住了,一點一滴,在心頭,記下男人的喜好。
「我也可以來一杯嗎?」
夏初晨看到了。男人要女人坐在小桌邊,像在約會,與他緊靠在一起。夏初晨早就聽過那些沒規沒矩、自居「學長」的傢伙,喜歡威嚇後進學弟妹服從的變態行為。
夏初晨一早找不到佟綺璐,現在想來,她應該是被松亞傑命令去做什麼繁亂事,忙到現在才有時間用餐。夏初晨告訴韋安平休息一下,隨即爬出潛艇外,站在圓球頂艙門上,看著男人越來越靠近女人,他忍不住了,猛地跳下,甩去紳士舉止,大步大步走到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