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商昨昔轉性了,居然會禮讓她?若非兩人一直銬在一起,她還以為眼前的男人被掉包了。
「我還不餓,商大俠睡了兩天,還是你先用。」
「叫你吃你就吃……」他吼到一半,忽又噤聲。衝著個女人發脾氣,算什麼英雄好漢?他忍住氣,硬是擠出一抹笑。「本不該與姑娘相爭,是我的錯,你先請。」
她明白了,他很在意她穿上女裝這隱隱約約散發的柔軟。
螓首微低,櫻唇含笑,她是在春風中淘氣飛舞的桃花嫩蕊,不止艷麗,更是狡黠。
商昨昔憤怒的同時,又有幾分羞惱。
「不吃算了。」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商大俠……」她看著兩人的手。
他快瘋了。不過身邊多了個女人,為何變得如此麻煩?
咬牙切齒的,他又坐了回去。
「多謝商大俠美意,在下就不客氣了。」拿起筷子,她開始吃飯。
他別開頭,右拳握得喀喀響,這個女人有毛病啊,她幹麼一直笑……
可惡,她又笑了,笑得他心慌,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熱蔓延。
金烏西落,商昨昔看著逐漸籠罩大地的夜幕。
「你不是說救了我們的是一對山間獵戶,人呢?天都黑了怎麼還不回來?」
「阿土伯夫婦進城買東西,明天才會回來。」蘇覓音邊說,咬斷手中的線,終於補好那件在激戰中扯裂的官服。
商昨昔看著衣上細密的針腳,眼神有幾分癡迷,原來她不止美麗,還很賢慧。
油燈昏黃的光芒照得她的側臉瑩潤如玉,自肌膚裡透出一種溫柔的光采,緩緩地,點滴滲入他心扉。
他瞧著瞧著,神智微暈,好像飲得半醉微醺。
「商大俠,你的衣服要不要也補一下?」她指著他那套收在床頭,同樣扯裂好幾個口子的白衣。
「啊?」他愣了下,胸口發熱。「好。」他呆呆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便把白衣遞給她。
她接過來,很自然地替他補起衣上的破洞。
他看著她的側臉發愣,明明兩人都沒再說話,他卻感覺彼此訴說了千言萬語,一點理解、一絲溫柔,在心湖裡蕩漾。
「好了。」她將白衣重新遞還給他。
他恍神了,卻不知道伸手接。
「商大俠?」她輕推他一下。
「啊?喔,謝謝。」
她低頭,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又想笑了。
她依然是蘇覓音,不過是換了一身裝束,他對自己的態度竟然改變如此之大。
他是接受不了她的女子裝扮呢?還是生性害羞?很難想像,一代盜神竟然不習慣與姑娘相處,除非……
她並不自大,卻仍忍不住想旬是自己的容貌迷暈了他。
「你笑什麼?」他也知道自己蠢,所以討厭她笑。
「沒有。」她迅速收斂了笑意。
她不笑了,他又覺得可惜。那唇角微勾,帶起縷縷春風,若能長久該多好?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想看她笑,又不想她笑……南轅北轍的兩件事,任它天荒地老也兜不在一塊吧?
煩死了。他走到床邊躺下。「既然阿土伯夫婦明天才回夾,我們就再待一晚,明日辭別恩人後,便出發尋找大師兄解鎖。」閉上眼,眼不見心不煩。
「也好。」她手一揮,掌風熄了油燈,便在床下打起坐來。
他耳裡可以聽見她的呼吸,淺淺的,很平和,但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他睜開眼,看著床下的她。「喂,你不睡?」
她抿了抿唇,肯定自己沒搞錯。面對女裝的自己,商昨昔確實經常腦筋打結。
「男女授受不親。」她盡量讓自己嚴肅點,別再刺激他。
但他還是呆住了,扭動著身體,好像底下那張床變成了烙鐵。
他們鎖在一起,沒理由叫她一個清白姑娘跟他一起睡吧?但讓女孩子窩床下,他一個大男人高床軟枕,除非他商昨昔變成一個沒種的渾蛋。
「起來。」他臉色硬邦邦的,跳下了床。
「商大俠……」
「我們對換。」
「啊!」
「上床去,呆著幹麼?」他語調不甚耐煩,但臉上卻是一片紅。
她想說,這兩天他昏迷的時候,她在床下待得很習慣了,他不必太介意。
「快上去!」他低吼。
看來是不能折他好意了。她微微拱手。「多謝商大俠。」
謝個屁啊!如果這一點小事就要她感激,那他昏迷兩天,蒙她照顧、受她關懷,他是不是要叩首回報?
頭一次這麼痛恨自己不會游泳,等鴛鴦鎖解了後,他立刻回鬼谷,學不會浪裡白條的本事,他再也不出來!
雞鳴時分,商昨昔收功起身,發現蘇覓音已經醒了,而且……
「小捕快?」好居然換上官服。
商昨昔瞇眼,那顏色還是紅得刺眼,教人胸口發堵,但襯著她瑩白面龐,卻別具一番嬌媚。
原來蘇覓音不只女裝漂亮,她身著官服,威風凜凜,一樣好看。
她對他抱拳行禮。「早上安好,商大俠。」
「哼哼!」他撇嘴。「穿這麼正式……小捕快,又想去欺壓哪戶良民啊?」打死不能說,蘇覓音這樣子讓他自在多了。
她要是想欺負人就不換衣服了,一套布衣衫裙可以直接壓死他這個盜神。
「咱們今天就要告辭了,衣服自然得還人家,總不好蒙人相救,吃睡數天,末了連衣服都一併穿走。」
也是。想了想,他開始找衣服。昨夜被她搞昏頭,補好的衣服隨手一塞,卻不知擱哪了。
「商大俠,你的衣服在這裡。」她從枕邊翻出一套白衣給他。「袖子部分我改過了,就算銬著鴛鴦鎖,也能穿脫自如。」這是他昨天上床時隨手放的,想不到才一夜他已然忘懷。
他脹紅著臉,幾分尷尬、幾分羞愧。
「商大俠更衣吧!」說著,蘇覓音已將身子轉過去。
她的平和對上他的衝動,襯得他似乎更蠢了。
商昨昔暗暗咬牙。真是不明白,從來白雲飛絮般的自己,怎地在這裡灑脫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東西牽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