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跟著幾個弟弟往東宮門口衝了過去;後頭幾個小孩姑姑的懷裡抱著,他們都很開心、很興奮,覺得自己好像參與了一件大事。
「姑姑,我們也去看好不好?」
「這樣好嗎?你們還是小孩子……」
「我們也關心大娘啊!」
然而就在此時,李崇傲一行人才走到宮門口,幾個孩子還在纏著大人,說要去看熱鬧,大家心裡都很振奮、緊張時,忽然……
「鐺!鐺!鐺!」
宮內外鐘聲大響,所有人在瞬間都蒼白了臉,不敢相信怎麼這麼快?現在不過才午時三刻……
「大哥……」
「雲兒——」他放聲大吼,淚水在瞬間流下,整個人向前奔去,施展輕功,不管這裡是深宮。
他一心一意都繫在那個女人身上,想到那個女人的傻,想到那個女人的癡,他的心都碎了,淚水也就不自覺掉下。
誰來可憐她,誰來可憐他們?
*** *** ***
張公公看過了,確定楊慈雲已經斷氣,看著監牢內滿地的子謙,連他這個早已看破宮闈百態的人也不覺落淚。
敲鐘發喪,相信朝中上下,連皇上與皇后應該都知道長公主已經崩逝。但願此後,一片安好、海內昇平,長公主的死也才值得。「長公主好走……」
這時李崇傲趕到,不顧侍衛的攔阻,奔了進去;後頭一票子李崇傲的弟妹每個人臉色都是驚恐而慌張。
「不知道服毒都過了多久……」
李崇傲衝了進去,看見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女人,看見了那滿地、滿牆的鮮血,更看到她用血寫了滿地他的名字,他大慟,心碎神毀。「雲兒——你這個笨蛋……」
他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妻子,放聲痛哭,他不敢相信,上天竟然真的如此殘忍,竟然要讓他再一次與所愛之人天人永隔,這到底算什麼?
難道他們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嗎?需要這樣對待他們嗎?天理何在?正義何在?他還能相信誰?
一旁李崇傲的弟弟抓著張公公急問:「大嫂到底服毒多久了?」
「一炷香的時間。」
把人放開,趕緊衝上前要大哥把握時間,「大哥,大嫂服藥才過一炷香,快!快替大嫂解毒……」
李崇傲恢復心智,擦掉淚水,把握住這最後的機會,他將瓷瓶的瓶塞拔開,將裡頭的藥丸倒出,然後統統塞進楊慈雲的嘴中,輕彈她的咽喉,鬆開她的食道,讓藥物送進她體內。
他的淚水直流,一擦再擦,就怕因為哭泣而模糊了視線,沒辦法看清楚妻子的反應。
但楊慈雲卻是一動也不動,他趕緊再將另外一瓶也倒進妻子的口中,讓他嚥下。
「大哥,看看大嫂的胸口還熱不熱?」
李崇傲撫摸妻子的心口,「還是溫的。」
「快!拿銀針在心窩周圍插下去。」
李崇傲拿起小巾帕包住的十幾根銀針,一根根往楊慈雲的胸口周圍扎針,但她依舊沒有絲毫反應,依舊動也不動。
「怎麼會這樣……」
「不可能啊!太醫是這樣說的,他說只要在兩炷香內,都能夠把人救回來,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李崇傲將妻子緊緊抱在懷裡,這一刻,他真的好無助,懷裡的女人毫無反應,動也不動,只剩下身上還有隱隱散出餘溫。
他失去她了……
李崇傲放聲一吼,「啊——」最後化成了痛哭,每一聲都在呼喚著妻子,想要將妻子留下。
他無能啊!竟然救不了妻子,他到底算什麼?有這個天下有什麼用?誰來罵他?誰來教訓他?都是他!該死的都是他……
「雲兒……」
每個人都是眼眶含淚,李崇傲的幾個妹妹甚至都哭了,到最後,還是沒有用嗎?到最後,還是只能陰陽兩隔嗎?
李崇傲緊緊握住妻子的手,痛哭不已,這一刻,他真希望有人可以殺了他,讓他追上去——上一回在挹翠閣,雲兒是如此孤單的走;這一回依舊是如此,她要走去哪裡?她能走去哪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雙被李崇傲握住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緩慢的,氣力不足的,反握住了他的手。
李崇傲含著淚,他發現了!
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立即就清醒——他不能再哭了,走吧……走吧……就趁這個時候走吧……
他抱起了妻子,任由楊慈雲失去意識的癱軟身體,躺在他的懷抱裡,他離開了監牢,要帶妻子離開這個昏暗的地獄。「別怕,雲兒,以後為夫不會再讓你孤單了。」
走出了監牢,不顧任何人,往外頭走去。後頭他的弟妹們不停叫喊——
「大哥!你要去哪裡?」
「大哥,你要帶大嫂去哪裡?」
「大哥……」
李崇傲神情呆滯,沒有理會身後的呼喚,逕自走著;懷裡的妻子依舊安穩的睡著,動也不動。
來到外頭,天光刺眼,李崇傲差點張不開眼睛,他努力定睛一看,妻子的表情安詳,像是睡著了一般。
眾臣子都來了,有人跪著、哭著,例如魏丞相和他一家人;也有人站著,他們嘴裡唸唸有詞,李崇傲根本聽不清楚,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請殿下節哀,楊慈雲壯烈犧牲,請殿下節哀。」
「請殿下以國家為重。」
「請殿下……」
他們好吵,別吵到我的妻子睡覺。雲兒,乖!睡吧!為夫永遠在這裡,這一眠,沒有人膽敢吵你,睡吧!
皇帝也來了,皇后跟在身後,看見兒子懷裡的媳婦,她不禁老淚縱橫,沒趕上嗎?沒來得及救嗎?
現場哭哭啼啼,李崇傲什麼都不理,什麼都不管,一逕往前走去。
這一路,他出奇的堅定,因為有懷裡的妻子陪著。
好像當年,雲兒陪著他天南地北,窮鄉僻壤,雲兒不喊苦,總是甘之如飴,因為有他;現在他也是如此,有她的地方,他就去,不喊苦、不求饒,他一定去,一定跟……
「子謙!你要帶慈雲去哪裡?慈雲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