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得一時的安寧是她此刻唯一的願望,相信仁慈的春天女神會體諒她的不得不,她不是宋七力無法分身,等她羽化成仙再來普渡眾生吧!
淺淺的梨渦漾著甜甜笑意,大而明亮的雙眸如春天湖泊揚灑著光和熱力,美得輕靈的臉龐有著純真女孩的無憂,風由窗戶滲入撩動她飛揚的發,叫人很難忽視她的存在,除非所有人都瞎了。
所以她再怎麼閃避躲藏也徒勞無功,很快就被她裙角打結的麻吉給找到了。
「死春天你真夠膽呀!讓我從鎮頭找到鎮尾,存心要養壯我的小象腿是不是?」累死人了,先來一份四果冰。
噸位不大,嗓門和小腿特粗的短髮女孩大刺刺地在她身旁坐下,毫不在乎粗魯的舉止是否引來異樣目光,短胖的五指山往直縮的背一拍。
噓音來不及制止,咳聲先起。
「輕……輕點,別讓人知道我在這裡。」她該改綽號叫水牛而不是柳丁,力氣大如牛。
「怎麼,又做了什麼壞事遭通緝?有沒有獎金可得?我第一個跑去通風報信。」膽敢開溜就得受點教訓。
義氣一斤三毛五不值錢,先聲「奪利」。
如沐春風似的笑聲清脆揚起,「算我一份,我最近非常缺錢。」
另一名輕飄飄似女鬼的蒼白女孩跟著進來,彷彿沒有重量一般的坐在另一端,形成兩面夾攻的局勢,意思明白得讓人不遑多想。
綽號柳丁的柳如潔皮膚略呈銅褐色,身形高壯有點類似男孩子的骨架,加上一頭削薄的發更像個男孩,不少人由背後一瞧真以為她是男的。
不過她的五宮很秀氣,和她的言行舉止恰好相反,就算別人想錯認也很難,是最明顯的表裡不一的標準範例。
而綽號燕子的楊輕燕是蝙蝠轉世,一遇熱天就發汗,最討厭在大白天出沒,如非必要,她寧可窩在地下室數睫毛,過度死白的膚色是缺乏陽光照射的緣故。
像此時是下午四點零七分,太陽沒中午那般熾熱,她在餓得受不了的情況下才勉強自己移動雙腳,用著不透光的大黑傘保護她吸血鬼似的身體。
這是提供學生餐點和飲料的平價餐館,物廉價美又有免費的濃湯和冰品,大多數學生一下課的最佳去處,也是所謂的八卦中心,閒話轉播站,想聽第一手剛出爐的消息來這裡準沒錯,學長老闆還特別製作一張八卦海報列排名,怕晚到的學弟學妹不知情。
所以「三十八號餐館」已取代招牌上的「春天」兩字,簡稱三八館,供大家茶餘飯後聊是非。
老闆綽號叫「阿公」,由長舌公轉化而來,因為他比女人還愛聊天,哪裡有熱鬧就住哪裡湊,常不在店裡,累得工讀生妹妹常喊著要罷工。
「你們不用當我是匪諜防著,我保證不跑給你們追。」春天以童子軍的榮譽發誓。
三根手指頭一扳,馬上有人吐槽,
「信用破產的人沒資格開即期支票,是誰說過今天要當銅像來著?」不守信被訕笑的女孩一縮。
「是啊!昨天居然先走一步忘了我殷切的叮囑,害我差點被千萬人凌遲而死,你真是患難與共的好朋友呀!」
女孩再一縮,表情是抱歉。
「你知不知道我的教授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二O年代的冬烘先生,要是我的作品沒及時交件,你等著提頭來贖罪吧!」
有那麼嚴重嗎?
「下一次聯誼你再敢晃點試試看,相信你已做好等死的準備,我會接收你的愛快羅蜜歐。」
不會吧!連她那台快解體的自行車也不放過。
「自己想辦法補償吧,裸體石膏像或是全裸畫任選其一,我會十分開通的接受你的道歉。」
哇!會不會越說越離譜了,她只不過同意「有空」才去當人體模特兒,而且是穿上衣服的那種。
「那我的要求更簡單了,只要你的禮拜六、禮拜天,不算過分吧?」
是不過分,頂多得寸進尺。
一直不開口的春天噎下最後一口軟綿綿的慕斯蛋糕,滿足的用紙巾拭拭嘴角,舌尖還留著芬芳甜味呢。
她看看左手邊的小黑妞歎了一口氣,再瞧瞧右手邊形同聶小倩的白影再歎口氣,非常懷疑今天是不是黑煞日,居然同時被她們兩人給堵著了。
而且是結結實實的堵,一人一邊毫不客氣地夾得不留空隙,生怕她像泥鰍滑手,一不注意就溜了。
「你們繼續自言自語吧!我待會兒得回家清我家的溫泉池。」有意當義工者,她絕對高舉雙手歡迎。
「春天,你這是邀請嗎?」威脅的嘴臉頓時變得諂媚,柳如潔喜孜孜的直瞅著她。
「使用者付費,童叟無欺。」姑爹的口頭禪。
當下柳如潔的額頭刷上三條黑線。「我們是好朋友吧?」
「對,但是……」先吃吃椰果再說。
「但是什麼,別說親兄弟明算帳之類的鬼話敷衍,不然我會翻臉。」連桌子也翻。
「某人曾對我說過,我們是開門做生意不是善堂,那些阿貓阿狗的朋友別帶進來搗亂,否則費用加倍。」她外婆說的。
「我們是阿貓阿狗?!」一張慘白的臉湊到她面前,發出陰森森的氣音。
臉上帶笑的春天一把推開噁心的女鬼。「去找我外婆抗議,與我無關。」
她才不當炮灰,這門巨炮的威力足以炸毀南台灣。
「休想撇清關係,一定是你在岑婆婆耳邊說我們壞話。」溫泉、溫泉,她要泡溫泉。
「別用眼白睨人,真的很可怕吶!」大白天裝鬼嚇人是件很可恥的事。
女鬼上吊的眼瞪過去,「死柳丁會不會說話?我在為我們爭取應得的權利,你少吠一聲會死呀!」
「你當我是狗不成,什麼吠不吠,晚上嚇人才是你的本行。」白天出現十分不道德。
「柳——如——潔——你還我命來——」抖顫的聲音故意拖得很長,活似女鬼索魂。
柳如潔嗤了聲,「神經病,你們學藝術的怎麼這麼不藝術,一點美感也沒有。」看了令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