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二十六歲了,該為自己想一想。」步治慎吃完飯, 喝完酒,將壓在餐桌下的一張紙挪到她面前,丟下這一句話後轉身走人。
步薇琳臉色蒼白,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得爸爸不開心,一時之間食慾全消。
「爸爸只是捨不得你。」籐崎優子微笑,陪伴女兒吃晚餐。「你爸爸很心疼你,只是向來嚴厲,不知該怎麼表達他的心疼。不看看你爸爸給你的東西嗎?」
步薇琳虛弱一笑,伸手拿起爸爸遞給她的東西一看——
「咦?」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一張東京飛往台北的單程機票,剛剛……父親給她這個?什麼意思?!
「誠如謙一君所說,在意的並不是東京和台北四小時的距離,而是心中的不捨,你是獨生女,你爸爸察覺到你心不在日本了,生悶氣罷了,其實他是很心疼你的,但是又說不出口,機票是他讓秘書買的。薇琳,你爸爸早就認同謙一君了,爸爸愛面子,你別說破。」籐崎優子朝女兒眨了眨眼。
「爸爸……買機票給我,意思是……他同意了?」步薇琳心跳加速,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謙一什麼時候跟爸爸說那些話?我怎麼都不知道?」難道說他們男人私下決鬥?!等一等,為什麼她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別忘了,你的家還在這裡,要從家裡出嫁,這不是你爸爸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聽見了?」
步薇琳仍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呆呆的望著手中的機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爸爸同意了,她可以到他身邊了……突然間,心中的那份壓力紓解,她的淚,一滴一滴,落在機票上……
好不容易爸媽同意了,但她為什麼會想哭呢?因為不捨吧?
因為覺得愧疚,她這麼自私……
「媽媽,對不起……」對不起,她是笨蛋,她選擇愛情。
「說什麼對不起?你幸福才是我們最大的心願,乖,別哭了。」籐崎優子摸摸她的頭,安慰道。
步薇琳因為母親的溫柔,想到父親說不出口的疼惜,眼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第6章(1)
步薇琳又陷在人群中動彈不得了。
但是這一回她已準備,奮力擠開如沙丁魚般的人潮,有縫就鑽,努力不懈地擠出老街商圈。
「嘿咻!」沒有花太多時間,她走出了擁擠的人潮,在老街最頂端看見一熟悉的廟宇。
她不禁笑了,雙眼清亮有神,拖著行李,用最快的速度走過小巷,來到那棟門口有一株吉野櫻的民宿——櫻花小徑。
走近一看,房子全部都被拆掉了,只剩下後面的書房是完整的,但房子的主結構已經搭好,看得見柱子和屋脊,許多戴著工地帽的工匠忙碌著,也有在門口爭執的師傅,兩邊人馬各執一詞,一邊說日文,一邊說中文,都靠中間那個全身髒兮兮的工頭充當翻譯,居中協調。
他一臉苦惱的模樣,似乎對協調這種事情感到麻煩、沒轍。
這男人好髒,戴著工地帽,身上衣服沒有一處是乾淨的,木屑、水泥幹掉的印漬,臉上也有灰灰髒髒的東西,不用靠近就知道,他一定滿身汗臭。
但是她卻看得目不轉睛,久久無法移開視線,腳步也動不了,聲音發不出,就這麼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好髒,可在步薇琳眼中,好帥!
一股莫名的感覺,讓唐謙一抬頭,視線穿過正在他身邊鬼叫嘶吼的工匠們,看見站在外頭,穿著美美裙裝,腳踩名牌高跟鞋的女人。
錯愕寫在臉上,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是思念造成的幻覺,但是,那個長得跟他女友很像的女人,在對他笑!
「等一等。」唐謙阻止日方和台方兩邊人馬的爭執,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往前走一步,將那些人撇在身後。
她沒有消失,不是幻影,她在他眼前。腳邊有行李,其中一個是半年前來台灣拎的那一個,小巧時尚但裝不了多少東西,現在在她腳邊的行李箱多了,幾乎有她身高的一半。
唐謙理解了這其中的原因,對著那不語的女人露出邀請的笑容,雙手解下工地帽,對她笑道:「前面那位美麗的小姐,你是引誘我的嗎?」
步薇琳眉一挑,好啊,幾個月沒見,開場白竟然是這個,誰怕誰啊?她也有準備!
拉開行李箱,從中抓出一雙斷掉的高跟鞋,拎在手上。
「我在找可以幫我粘高跟鞋的人。」
「這方圓一公里內,沒有人能粘得比我好。」唐謙張開雙臂。
步薇琳二話不說,抓著高跟鞋奔向他,雙手摟住他的肩膀,小臉靠著他頸高,深深將他的味道吸進肺腔裡。
「噢,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好臭。」她皺了皺鼻子,一臉快被薰倒的表情。
「沒關係,你很香。」唐謙大笑,捧著她親吻。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在路邊吻了起來。
而方纔還爭執不休的中日雙方工匠師傅們,全斂起火藥味,玩味的看著他倆激烈擁吻,甚至吹起口哨助興。
步薇琳被損得雙頰酡紅,分別好幾個月,直到在唐謙懷裡,鼻尖嗅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一顆慌亂不安的心總算沉靜下來,雙手緊緊擁抱,這樣的真實感讓她捨不得放手。
就算被損到面紅耳赤,在她彌補完這段日子裡的相思之前,她說什麼都不願放手。
「閉嘴!」唐謙用日文和台語各說一次,叫鼓躁的工匠們閉嘴少囉嗦。
她來了,比他想像中還要快。他們有過協定,在步薇琳的父母同意之前,他們暫時分隔兩地。
儘管相思磨人,視訊連線無法滿足,但他們堅持不見彼此,怕一見面,氾濫的情感便一發不可收拾——唐謙緊緊擁抱懷中的女人,喜悅無法言語,看見她的剎那就明白了,嚴厲的步治慎首肯了,她才會放下日本的一切,來到這裡,他的身邊。
心中感謝步治慎的同時,也為步薇琳的犧牲感到不捨,因此得想個好法子,就算她人在這裡,也不致與日本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