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要先去拿一份參展合約。」她跨過他的身軀,走回餐桌收拾餐盤,神情自在地好似他不是一、兩個月才現身一次的朋友。
「那我在徐老家等你吃晚飯。」他打了個哈欠。
「好,我要順便跟你討論,你們以『無名』的畫做生活精品的那個品牌,最近有問題。作品推出得不規律就算了,原本是設定主攻中產階級的荷包,近來展出的東西卻都是一些偏離主流市場的東西……」
「我們晚點再談這事,我想腦子清楚地聽聽你的意見。」司馬昭閉嘴合眼,聽著她在屋內移動的聲音,安心地沈入睡眠之間。
如果家代表的是一種讓人安心的氣息,那麼有小靜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司馬昭睡熟之後,尉遲靜坐到他身邊,從他外套裡拿起他不離身的手札,翻閱他這次的旅行記錄。
他從來不介意讓她分享他的流浪心情,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吧。
他這回用的皮製手札看起來極舊,彷彿經歷了好幾年歲月。
她翻開手札,從最後一頁往前翻,先看到他畫的東京鐵塔怪獸、再看到他自行設計的唱片封面,最後則看到一張他少見的素描。
他畫了一張年輕女子的笑臉,女子披著烏黑長髮、一身溫婉千金氣質。
尉遲靜的心臟一擰,澄靜黑眸裡掀起一陣波瀾,讓她不由自主地咬住唇。
為什麼特別畫了這個女子?他……喜歡她嗎?
尉遲靜合上手札,看著司馬昭熟睡的臉孔,感覺到胸口一緊一縮地抽痛著。
她揪緊胸口衣服,她告訴自己,她當然不會介意他有了在意的女人。就像他要結婚,她也不會不高興的,她只是不開心——
不開心他怎麼沒把這件事告訴她。他們是好兄弟,不是嗎?
「一定是這樣。」尉遲靜雙手叉腰,用一種催眠式的篤定語氣告訴自己。
*** *** ***
晚上,已經平復心情的尉遲靜,帶著晚餐和要給司馬昭的企劃書抵達徐老的家。
她只花了三十秒,便在路邊停好了車。而對街那個三十歲男人連倒了五次車,卻還停不進白線格裡。
尉遲靜一手提起保溫瓶,一手抓起黑色公事包,用腳關上車門,年輕臉龐找不到拖泥帶水的動作和神情。再怎麼說,她在忙祿雙親的教導下,打從國小六年級起就懂得打理家中事務,動作不俐落都說不過去。
「徐老,我煮了黑糖地瓜湯,快點過來補補喔。」尉遲靜用手肘按下電鈴,大聲說道。
開門的人是司馬昭,他接過她手裡所有東西,又多瞄一眼她的新髮型。
小靜長得其實真不賴,愈看愈耐看、愈看愈好看……
坐在客廳裡的徐老一看到小靜帶來他最愛的甜品,馬上笑了開來。
「唉呀,要不是我沒孫子,用槍抵著他的頭也要逼他娶小靜。」徐可風呵呵笑著,對著黑糖地瓜湯拚命嚥口水。
「什麼叫用槍抵著他的頭?我行情哪有那麼糟?」尉遲靜笑瞪了徐老一眼,從黑色大包裡拿出企劃案塞到司馬昭手裡。「看一看,我給你們那個品牌的建議。」
司馬昭專心看著尉遲靜替他寫的企劃書,手裡則被塞進了一個飯團。
他無意識地咬著飯團,黑眸緊盯著企劃書,開始進入一種無我的狀態裡。
尉遲靜很習慣司馬昭認真時便聽不到別人說話的情形,轉身自顧自地和徐老談論著這陣子不景氣藝廊生意不好做、大陸藝術家因為利潤高,藝廊反而比較有合作意願等等瑣事。
司馬昭吃完飯團,她馬上又塞過來半顆蘋果,他一聲不吭地猛咬,繼續頭也不抬地看著企劃書,除了咀嚼動作之外,看來就像一座輪廓鮮明的希臘石像。
嗯,希臘石像的腮幫子似乎還比他有肉一些。尉遲靜不滿地忖道,決定再追加一碗黑糖地瓜湯給他。
「要不是你們哥倆好,我就會催司馬昭快點把你娶回家,你瞧瞧你把他照顧得多好。」徐可風旁若無人地說道,反正司馬昭聽不到。
「拜託,我們是兄弟耶,結什麼婚啊。況且,我爸媽是懶到連吃東西都懶得咬,整天希望只吞一顆膠囊就能解決三餐。和他們相比之下,司馬昭算好照顧的。」尉遲靜的腦子裡,浮起他素描的那個女人臉孔。
那才是司馬昭喜歡的對象吧。
「他到底打不打算結婚?『傳奇』裡只剩他未婚了,不是嗎?」徐可風問道。
「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她遞過溫度剛好的熱茶到司馬昭手邊。
司馬昭喝了半杯,卻依然劍眉擰著,眼也不眨地看著企劃書上的數目。這個姿態通常代表了他正在沈思。
「真的假的?還以為他是八風吹不動咧,怎麼都沒聽他說過?他喜歡哪一型的?」徐可風呵呵笑著,忍不住追問道。
「看起來很年輕,模樣很古典、氣質很好,留著長髮,看起來滿像舞蹈系學生。」尉遲靜感覺心頭又有點悶,掙扎著要不要主動問司馬昭這事。
畢竟,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好到沒有秘密。
「什麼,是氣質路線的女人喔。聽起來不像他的菜,我還以為他只喜歡波霸妹。」徐可風故意把最後三個字說得很大聲,但司馬昭還是沒聽見。
「他昨天才剛被女人甩了一巴掌。」尉遲靜盯著司馬昭,愈說愈覺得奇怪。「我覺得不大對勁耶,他如果有了女朋友,應該不會在外頭繼續花心才對。」
「你不懂男人啦,十個有本事的男人九個花啦。」徐可風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
「你覺得他連出門吃飯都嫌懶的個性,會花心?」她不怎麼相信。
「還是他暗戀人家?」徐可風更興奮了,馬上拉住司馬昭的手臂用力搖晃著。「給我醒來,有事要審問你。」
司馬昭緩緩抬頭,目光過了幾秒才找到焦距,奇怪地瞥了徐老一眼。「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