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管得這麼廣,連我的幸福你也有興趣?」易孟宸刻意冷下臉,不願讓她看出他內心的情緒波動。
「給我一個答案有這麼困難嗎?為什麼你總是要提出另一個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千娜學著他的語氣,最後一次跟他鬥嘴。
她的臉上笑著,但是心裡卻在流著淚:心酸一波波的湧上,嗆得她好想哭。
易孟宸有些不明白。她說,一切都是作戲,但是為何她眸裡的傷痛那麼真實?
如果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為什麼她還要繼續演下去?他都說了他要離開,她為何還要關心他幸不幸福?
「如果我給你答案,我就可以離開嗎?」易孟宸瞇起眼。
千娜輕扯唇辦,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只因為她真的沒有辦法,平心以待的聽著他一次又一次的說著要離開。
她的心好難受啊,難道他都不會嗎?
這些日子的感情,真的都是假的嗎?
他從頭至尾,都只是想逗著她鬧、要著她玩嗎?
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後,回答他的問題,就再也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對。」千娜用力的點頭。「只要給我答案,你馬上就能走。」
早就知道的事,她實在不需要太過堅持,只是一個答案,她相信他沒有那麼小氣。
「我當然會幸福。」易孟宸臉上維持著一樣的表情,還伸手出來攬住馮玉婷的肩,試圖強化那種形象。
千娜的視線,在他與馮玉婷的身上來回轉了轉,笑得更甜了。
「真好……」她輕輕的笑瞇了眼,連她都聽出自己的哽咽,但是她忍住不哭。
「真的,有人陪著,真好。」她吸了吸鼻子,又補述了一次。
只是,她的淚讓馮玉婷很不愉快。
「你流眼淚是什麼意思?你並不看好我們是不是?你是不是這個意思!」馮玉婷嬌裡嬌氣,怎麼能忍受另一個女人在她的男人面前裝柔弱。
千娜急忙的搖頭。「我只是……很羨慕。」她的眼裡有著淚光,但唇邊卻慢慢的漾出了笑容。
「不要裝得你好像很無助一樣。」馮玉婷能感覺肩上的那隻大掌緊了緊,明顯有了情緒的波動。
「不會的,我很會照顧自己,我不會覺得無助……」千娜勉強自己笑得更加開心。
她總是自己照顧自己,父母車禍身亡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他要走了,她也一定能自己照顧自己,甚至能過得更好。
她不會覺得無助,不會的。
她只是……看不到前方的路而已。
她只是……覺得很茫然而已。
她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看見千娜眸裡的淚光,他的胸口再度湧上強烈的憤怒,他氣自己,在遇到千娜之後,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完全沒有辦法控制的心疼與愚蠢。
他明明有一堆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但是他的視線卻只能緊緊地定在千娜的身上,他很想給她一些溫暖,很想提供他的肩膀,很想讓她依靠。
那些心情一湧上來,就像海浪一波波打上岸,教他的心緒再度紛亂……
不行,他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
他得離開這個地方,只要不留在這裡,這些近乎病態的症狀,就一定能改善。
對!他要走!他要馬上走。
心裡下了主意,易孟宸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遲疑就大步邁開,在其他兩人都還處於狀況外的時候,直接走出民宿的大門。
「宸?宸?孟宸……你要走了?要走了嗎?等我,我還有東西沒有拿耶……」
馮玉婷追了上去,正想要阻止他。
不料,正巧有台計程車剛到門邊,易孟宸伸手一攔,直接坐進車內,不讓自己有任何後侮的時間與機會。
馮玉婷眼看再不上車,易孟宸就要離開,只好牙根一咬,也跟著坐進車內。
橫豎東西再買就好,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可不能讓他跑了。
計程車飛快的揚塵離開,千娜仍舊怔站在原地,連回眸送他都沒有。
走了。
他就這樣……走了。
意識到這個傷人的事實,她的雙膝一軟,像是全身的力氣被抽走,「砰」地一聲,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一如他毫無預料的闖進她的生命,態意的攪亂一池春水,現在,他屁股拍拍走了,可惜了那池春水,怕是再也無法恢復原有的清澈。
久久、久久……
千娜始終維持著那個姿勢,連動都沒有動,像是怕一動了,整個人就會這樣散了。
暖陽照進了室內,灑了她一身金光,終於讓她勾起淡淡的笑痕。
應該是這暖和的陽光,融化了她滿腔的感情,在空氣裡蒸發了吧?
要不然,她這心怎麼像是突然被刨了洞般空虛,還汩汨的流著血,連呼吸都會泛著疼……
總是會麻痺的。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會讓自己適應的。
緩慢的,她轉動她的視線,看著易孟宸離開的方向,在嘴裡喃喃自語著——
「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才不枉費我把這手給放開,聽到了嗎?孟宸,聽到了嗎?我的……孟宸。」
第九章
易孟宸才重新回到新海紡織,在拜訪過許多舊客戶後,他們很快就回籠,訂單量明顯增加,原本的裁員計畫自然終止,讓浮動不安的人心,終於穩定下來。
這兩個禮拜以來,大至業務的拓展,小至生產線的流程,他都仔仔細細的重新安排過一次,這忙祿的行程,讓易孟宸幾乎都睡在公司。
忙碌,幾乎就是他目前生活的全部。
從睜開眼到閉上,他的心緒沒有任何的時間是空閒的,就連吃飯、上廁所,他也都在細思著公司的事。
他告訴自己,這麼庸庸碌碌的工作,只是為了讓某些人知道,他對於這個公司有著怎麼樣的影響力。
他要做給父親看,更要做給自己看,讓別人認可他的實力是不容小覷的。
之後,就是他談「價碼」的時候了。
有這麼堅定且明顯的標的,他想,他的生活應該要很充實。
但他卻無法忽略,在每個呼吸吐納的喘息裡,他都能感覺某種輕柔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