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去見母親,與她促膝長談,順道報告女友懷孕的消息,然後去拜訪當地朋友開的事務所,總之,行程既多且雜,說到後來,他一臉受不了。
「算了,算了,你跟我去好了。」
朱采韻忍不住笑了,可是她有工作,不能說出國就出國,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
足足有半個月的時間她見不到他,這才驚覺他早已一步一步佔據了她的生活。
梳妝台上的鬍子水,廁所裡成雙成對的牙刷,一櫃子不屬於她的寬大衣物,在在昭告著他旁若無人的侵入……
下了班,回到家,她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好不習慣,幾乎無法回想過去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深夜,她打開電視,撫著肚子,才感覺自己並非一個人。
電視機的聲光自她的眼耳穿透而過,卻不留一絲痕跡。
算了,睡覺吧!
關上電視,她站起身,正準備要回房,卻不小心撞落了遙控器,裡面的電池掉出來,其中一顆滾到沙發底下。
朱采韻沒辦法,只得彎身,伸手撿拾,然而她的手卻摸到了另一個和電池觸感截然不同的事物。
「這是什麼?」她不解的拿出來,那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小盒子。
掀開盒蓋,她看見那枚閃耀奪目的鑽戒,還附上一封信。
她好奇的打開信,是鄭友白的筆跡。
「親愛的,我將戒指藏在這兒,你應該很驚訝吧?
其實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東西,所以放在你家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被心儀的女人連退兩次戒指,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原諒我為此耍了點心機,把戒指放在這裡。
只是我都藏得這麼隱密了,你還可以發現,也真是很神奇。你不認為這其實是一種命運嗎?聽到了沒有?神要你趕快嫁給我……好,我知道你不信神,但你不能不信我們之間確實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在運作,我姑且稱之為愛的力量,你覺得如何?」
「什麼愛的力量……」朱采韻忍俊不禁,繼續看下去。
「所以我下了一個賭,如果你真能發現藏在沙發下的這個秘密,就表示這是命中注定,你該收下戒指,選個黃道吉日嫁給我。如果沒發現……算了,也還是得嫁給我,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還有這樣的?
「什麼啊!」
朱采韻哭笑不得,一共有兩張信紙,下面一頁則寫滿了「嫁給我吧」。
他不嫌累嗎?
明明應該覺得好笑,她的眼睛卻有些模糊。
然後,最後一行寫著——
「放心,我沒有下咒,如果你看了有感動落淚、難以置信,外加好想嫁給我的症狀,那只是因為你太愛我了。
P。S。I LOVE YOU TOO。」
這男人!
朱采韻再也克制不住,手握著那封信,整個人蹲在地上,終究流下眼淚。
是的,她太愛他,所以以上那些症狀,她統統都有。
原來他早已住在她的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
她戴上戒指,看著閃爍的光輝,低聲喃喃:「騙人,你分明就有下咒……」
要不然她怎麼會如此迫不及待,想要不顧一切的抱住他,大聲的說「我願意」?
那個她所愛戀的男人……
她一手撫著肚子,笑著和體內那個正在慢慢成長的孩子對話,「你知道嗎?你有一個笨爸爸。」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朱采韻嚇了一跳,連忙抹去淚水,拿起話筒。「喂。」
「采韻,等一下有空嗎?能不能來『寐姬』一趟?」是張膺麒。
「要幹嘛?」她瞥了眼時鐘,已經快十一點了。
「有活動啦!沒事我幹嘛叫你來?」張膺麒大聲嚷嚷,一副「你不來,就給你好看」的口氣。「總之,你現在馬上過來就對了,知道沒?」
什麼啊?
看著嘟嘟作響的話筒,朱采韻覺得莫名其妙。
好吧,去就去,「寐姬」的活動,不論大小,她向來樂意參與,而且眼下這個狀況……就算她真的躺床上,大概也睡不著。
星期三的晚上,「寐姬」出乎意外的很熱鬧。
朱采韻穿過人群,走到吧檯前,和早就等在那兒的張膺麒打聲招呼。
「今天人還真多……是什麼活動?我怎麼沒聽說?」
張膺麒抬起眉頭,故意賣關子,「你看了就知道。」
「寐姬」不算大,有一個小舞台,一身黑色勁裝卻不搭調的背著小翅膀的楚夜羽站在上面,手拿麥克風,向台下的人群致詞。
「咳,今天我們這個活動叫做『天使的祝福』。看到了沒有?我這個翅膀。意思就是神不祝福我們,沒關係,世人不祝福我們,也沒關係,但是……」他加重語調,「我們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今天台下的各位都是天使,讓我們好好的祝福台上的這群迷途羔羊,阿門。」
活動揭開序幕,台下的人群大聲歡呼。
陸續有人上台,一一講述自己的夢想,或是願望。
說完了便轉身,閉眼往台下仰倒,下面一票好友接住。
有人希望世界和平,有人希望名牌衣物不要漲價,也有人希望被家人朋友所接納,可是最多人渴望的,莫過於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
「全台灣的月老廟沒有我沒拜過的,我連四面佛都拜過了。」
大家聽了,笑成一團。
朱采韻也笑了,覺得他們實在太可愛,儘管路上佈滿荊棘,儘管多數家人朋友社會並不接納,可是他們仍舊為愛義無反顧,自己成全自己的幸福。
這些酷兒,其實就是勇者的代名詞。
「說得好!」朱采韻用力鼓掌,熱烈喝采。
事實上,她一直堅信,一個男人遇到的也可以是一個男人。反之,女人也一樣。無非是遇上了一個可以圓滿自己的生命的人而已。
她看見一個人走上舞台,眼珠子瞬間瞠大,完全沒料到自己竟會在這裡、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佑心?」她傻傻的出聲。
是的,正是他。久未見面,齊佑心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