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於室』不是用在這上頭的,通常這句話是用在女子未能遵守婦德,在家中好好相夫教子,卻一意向外發展,大違三綱五常……」
「啊,隨便啦。」她燦爛一笑,再度用力地拍了拍她爹的肩頭,「反正您別發愁就對了,福兒姊姊已經!」
「我怎麼了?」蘇福兒無聲無息地出現,神態嬌美地閒閒問。
蘇滿兒倒抽了口涼氣,噤若寒蟬。
糟,萬一說溜了嘴,破壞了福兒姊姊的大計,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福兒……」蘇宰相一轉頭,頓時老淚縱橫地望著大女兒。
「年紀都這麼大了,還動不動就淚汪汪的,」蘇福兒氣定神閒地掏出手絹,熟練地幫老父擦眼淚。「您還是當朝宰相呢。」
「爹是有千萬個感慨呀,現今外有狼王壓境,內有十九皇爺虎視耽耽,國家大事多如牛毛,假使……假使妳是男兒身就好了,這樣妳就能應試高考,三元進甲,側身朝臣之中,成為爹的得力幫手,好為當今!」他再度拱手朝東方一拜。「皇上效力,為百姓謀福,為國家創造更好的未來啊!」
蘇宰相感觸良多,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面帶微笑的大女兒眼角抽描了一下。
蘇滿兒卻是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想要悄悄逃離火線。
「爹,女兒燉了一盅『您的豬腦』湯,」蘇福兒眼兒彎彎,笑得好不甜美。
「趁熱喝了吧。」
她特地強調「您的豬腦」這四個字,蘇宰相就算再遲鈍,也不禁為她話中的殺氣瑟縮了下,摸摸頭,猶豫地問:「呃……可爹現在還不餓。」
「以形補形啊。爹,您近日煩憂多,實在是該好好地補一補您的腦子了。」蘇福兒不由分說地勾攬起父親的手臂,隨著甜甜笑意和飄然香風,就這樣把當朝宰相給拖走了。
「幸好福兒姊姊的目標不是我。」躲在旁邊假裝穿了隱身衣的蘇滿兒至此才敢呼出一口長氣,深感慶幸。
「呵呵呵……」
御花園內,百花繽紛盛放。
一道身著淡金袍子的高大身影,和一抹淡紅色身段在濃密的花牆下隅隅私語,空氣裡瀰漫著一縷幽幽甘韻、醒人腦脾的茶香。
「妳究竟到幾時才肯諒解我呢?」低沉溫和好聽的男聲響起。
「喲,這算什麼事?您十萬火急地將民女召來,就為了說這麼沒有衛生的話?」女子嬌笑道。
男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語意令人聽來纏綿難禁。「妳這又是何苦?」
「您才是何苦,又借皇后娘娘之手行欺詐拐騙之實,就為了同民女說幾句廢話,太子殿下,您這算盤打得不上算哩。」女子笑吟吟的頂回去,「不怕傳了出去,將來貽笑天下?」
「福兒,妳口齒越發伶俐了。」男子微笑。
「如果太子殿下沒旁的事的話,民女就告退了。」
「福兒……」女子回頭。
「那件事……妳真不後悔嗎?」他眸光溫柔地凝視著她。
她明燦如星的眸子一閃,抿唇一笑,「我蘇福兒的生命裡,從沒有『後悔』二字。」
「妳脾性如此硬,早晚是要吃虧的。」他輕憐地歎息。
「咦,我蘇福兒可不正是個吃銅吃鐵不吃虧的人嗎?太子殿下貴人多忘事,當初『妖女』這詞還是您率先用在民女身上的,您不是都給忘了吧?」她給了他一抹銷魂蝕骨的媚笑,隨即翩然離去。
男子怔怔地凝望著那道嬌美纖巧的背影,神情蒙上一抹深深的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聞文宰蘇相臣帷未修,以大逆不道言舉冒犯十九皇爺,雖受朝廷奉為百官之首,卻不能以身作則,大為悖禮失德,實屬罪不可赦。姑念初犯,且為國公忠多年,故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著今令蘇相達海罰俸一年,留職府中思過半個月,以示懲戒。欽此,謝恩。」
全場鴉雀無聲。
蘇宰相伏在地上,涕淚縱橫,聞完聖旨後幾乎軟倒暈厥過去。
來宣讀聖詔的戚公公同情地看著他,再看了一眼同跪領旨,神情冰冷的蘇福兒和目瞪口呆的蘇滿兒,不禁長長歎了一口氣。
「蘇相,您就別太難過了。皇上雖龍顏大怒,卻也未嘗沒有顧及到您多年來輔佐朝廷有功,這才罰俸一年,在家中悔過半個月而已。」戚公公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壓低聲音道:「您得罪了十九皇爺,這已經是最輕的責罰了。大人,您以後還是謹言慎行,多忍著點吧,時不我予啊。」
蘇宰相抬起頭,頓時氣煞。「君臣倫理、三綱五常哪裡廢得?老夫一片丹心唯天可表!」
「哎呀!您別氣得臉紅脖子粗,當心身體……」
「老天!你開開眼,治治這些亂臣賊子吧!」蘇宰相仰天慘叫。戚公公和其它府中家人忙上前勸慰,一時鬧了個亂哄哄,滿佈愁雲慘霧。蘇福兒悄悄覦了滿臉憤慨的妹妹一眼,低聲道:「走。」兩姊妹默默退到大廳外的花園裡,蘇福兒未語先歎息。
「姊姊!」蘇滿兒按捺不住,素來愛笑的臉上滿是盛怒之色。「皇上怎麼能這樣對待爹爹?」
「皇上病重,這道聖旨怕是太子代擬的。」蘇福兒臉色陰沉。「都不是東西!還不就是怕得罪了十九皇爺,得裝模作樣做做面子給他瞧嗎?」
「太子一定也是被逼的。」蘇滿兒咬牙切齒,一腔火氣全衝著那個始作俑者發洩。「都是那個該死的十九皇爺,好好的皇親國戚安穩日子不過,成日就想著要張牙舞爪,還想做皇帝,真是做他的春秋大頭鬼!」
是春秋大夢。
蘇福兒強忍翻白眼的衝動,面上卻不顯露。「煩惱只為強出頭,爹實在也該避避風頭了。」
「姊姊,不是的吧?」蘇滿兒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妳不是足智多謀,還早想好了法子要整治這些禍國殃民的男人禍水嗎?」
「狼王那兒自有小寶去周旋,可十九皇爺精明危險,不是好吃的果子呢。」蘇福兒沉吟,神情略帶憂色。